不要欺负俺

画外音：

俺1岁了。昨天刚用打针的方式庆贺了1岁的生日。

场景一：

画外音：平时打针俺都不哭，昨天俺就是要哭。

画面：一出家门孩子就开始哭，一下哭到打完针抱回家。

画外音：（孩子报复的笑声）嘎嘎嘎！

场景二：

画外音叠映画面：什么爸爸妈妈啊，过生日还要给俺打针，你们以为是爱俺的呀，动不动就给俺打针，吃苦药，不想吃就捏着鼻子灌，跟中美合作所差不多。

啥，你问俺才1岁咋知道中美合作所？胎教啊！这算啥，俺知道得多了。

画面：孩子在娘胎里还没成形。

画外音：俺还这样哩，俺爸就把那破录音机放俺妈肚皮上，说让俺听哩。听啥？你看看吧。

画面：录音机中传出音乐、英语、诗词、数学加减乘除、语言课文朗读，寓言故事……。

画外音：也不知俺妈累不累，反正是俺累。俺还没发育全呢，鼻子眼儿、四肢还混沌着呢，最多有了点胎音吧，就这么劳累俺。你知道把俺劳累成啥样？

画面：孩子出生后，满是抬头纹。

爸妈看到就全都皱眉噘嘴：长得像小老头，丑死了！

画外音：俺长成这样怨俺呀，不是你们把俺累成这样的？好嘛，一出生可进入老年期了。

场景三：

画外音叠映画面：没出生时就不让俺安生，听这学那的。一出生可更不得了了，眼会睁了吧，看图识字，电视节目，能看的都不让俺眼闲着，连世界地图都指给俺看。长到1岁了俺都没弄明白，俺爸妈到底想把俺培养成啥。

场景四：

画外音：刚会坐，就拽着俺走哩；刚会走，就撺掇俺跑哩。就是让俺学刘翔，也太性急，太早些吧。

画面：爸爸拽着学步的孩子快步走。妈妈在刚会走的孩子后面喊着：跑，跑！

画外音叠映画面：俺就不走，就不跑，就坐地上玩儿，就活尿泥儿。咋啦！打俺，说俺不干净。那俺就使劲儿哭，把大鼻涕都甩俺妈身上。嘿嘿嘿！

场景五：

画外音叠映画面：不到1岁，俺妈就让俺学说话哩，非得搬着俺的脸看着她的嘴动：“爸爸”、“妈妈”。哎呀，干吗非让俺现在就叫呀，俺现在就是不想叫。俺笑着把俺妈的脸搬开，不跟她学。多不好意思，还“爸爸”、“妈妈”哩。嘿！该会叫时就会叫了，这也教。真是的。嘻嘻！

场景六：

画外音叠映画面：俺爸妈是真疼俺，买了一堆好吃的，不把俺肚子撑圆了，就觉得俺没吃饱。结果是，把俺喂得积了食，还拉不出来。两位老人家就又满头大汗地忙着给俺灌药，让俺泻。穷折腾俺干啥，就觉得俺不会说话，不会反抗是吧。哎哟，俺那肚子难受得呀！真是有苦说不出。可下次，他们还那样，一点记性都不长。

场景七：

画外音叠映画面：尤其是俺那爸，吃饭时好喝点酒，他一喝酒，就用筷子沾酒往俺嘴里放。哈咝，那个辣啊！辣得俺直挤眼，张着嘴西里哈拉倒凉气，有时还呛咳嗽。俺爸看着俺那样就笑，俺妈就用筷子敲俺爸的头，说他不教好。俺爸眼笑出泪花地说：“那有啥，玩玩儿呗！”

球儿，要是俺比俺爸大，俺也玩玩儿他！

场景八：

画外音叠映画面：昨天下午俺妈抱俺出去玩儿，回家俺妈可就数落上俺：“看人家宝儿，比你还小一个月哩，走，走得稳；说，说得全。你看看你，走不会走，说不会说，你咋那么笨啊！”

她还好意思问俺哩，咋就不问问她自己。我要是会说话就得问问俺妈咋生的俺，生得比别人都笨。

俺爸妈说胎教那点钱算是白花了，也没看到俺受一点儿影响。

场景九：

画外音：俺妈把俺扔到小车上就去做事了。

画面：孩子乖乖地坐在小车里，拿起一个橡皮小鹿放在嘴里咬。

画外音：后来知道那是要长牙哩，咬东西磨牙根儿。当时不知道。

画面：“咯咯吱”，连咬带撕，小鹿头很快就掉下来，还沾着一大堆孩子的口水。

画外音叠映画面：俺正拿着掉下的小鹿头往嘴里送呢，俺妈过来看见，大喊一声：“啊！你个败家东西，就会破坏！你咬它干吗？咬它干吗啊？”这突然的一声吼，吓得俺不轻，一下就尿裤啦。裤子整个都尿湿了。俺妈更气了，一把掂起俺，边骂边扒裤子。俺也不敢吭声了，只把小鹿头放在嘴里咬出“咯吱”声。

俺要是会说话就告诉俺妈，其实俺也不知道啥叫破坏，啥叫败家，俺就是牙根儿痒痒想咬。可是俺不会说话。俺妈就只好还没有俺懂。

场景十

画外音叠映画面：今天大晌午头，天儿可热，俺妈就又带俺出去玩儿了，她是怕在家用电扇费电，她当俺看不出来哩。俺的学步车也带上了，还塞俺手里那个没有脑袋的小鹿让俺咬。俺妈说了，不能再给俺新玩具了，要不又弄坏了。其实她说得也不完全对，那个绒绒的小熊，俺就没弄坏，还跟新的一样。那个小熊大，快跟俺一样高了，俺抱着都吃力。小鹿俺一只手就能握住，它软也好咬，磨牙总得有一个合适的东西吧。俺想咬自己的手来，试过，疼，牙根儿咬的也疼。俺爸俺妈的手肯定不让俺咬。那张铁棍木板做的小床俺也咬过，不知铁棍木板疼不疼，俺疼，俺嘴和牙根儿都疼。俺用发狠和叫来表达没有东西咬的意思，可是俺爸俺妈就是会迷瞪着眼看俺，到底不知俺为了啥狠，为了啥叫。还说俺笨哩，看他俩笨的吧，俺都懒得说。

场景十一

画外音叠映画面：出去玩儿真好，虽然外边很热，可也有风啊。大街上人多，车多，够俺看的，还有小鹿咬，俺妈还带的水让俺喝，还能吃俺妈的奶，嘎嘎嘎，俺觉得可幸福了！啥也不想了。俺在学步车里，左晃晃，右摇摇，软软的小腿想带着学步车往前走，可老难，走不了两步。累了，俺就咬小鹿，脑袋没了，脖子还在，长颈鹿，脖子可长了。嘎嘎嘎！

场景十二

画外音叠映画面：咬得俺满嘴口水往外流呀，俺那傻妈也不知道给俺擦一下，就知道抱着双臂跟人家聊天。俺戴的小围嘴儿都哈哈湿一片，泡着俺嫩嫩的小下巴，老不舒服。俺“啊啊”的叫两声，想让俺妈管一管，她连往这边看一眼都不看，好像她为啥出来的都忘了。俺又蹭着小车往前走，还是只走了一步。唉！累死俺小老头儿了。还是省省劲儿吧。咬小鹿的脖子还是要费力的。

场景十三

画外音叠映画面：俺使劲儿咬啊咬，小鹿身上都成了口水，手拿着滑啊，又搭上我使劲儿咬拽的力气大，“唰”的一下，小鹿就飞出去了，离俺有一米远。俺看着飞出的小鹿就傻了，试着往前够身子，差得太远；俺再试着使劲儿往前探身子，小车差点翻了。俺就哭了，大哭，用吃奶的劲儿哭，俺妈在俺哭了两三分钟时迷瞪过来了，也可能是那个跟她聊天的奶奶提醒她了。她冲俺喊：“哭啥哩哭，别哭！刚吃过奶，喝过水，还哭啥！”

俺就使劲哭着往前蹭，还张着两只手跟投降一样，那意思是告诉俺妈，俺的玩具掉了，帮俺拣一下。

俺妈还真看见了，但是她没往我这走，还是抱着膀子，她居然还“哈哈哈”地笑了，边笑还边说：“有本事自己拣啊，哈哈，拣啊！”

那奶奶说：“你逗那孩子干啥，大热天儿的，给他拣起来不就行了。你不拣我拣。”奶奶正要往小鹿那走，俺妈拦下了，“你拣啥，咱都别拣，让他拣。有本事他的，话不会说，路不会走。你拣啊！过来拣啊！哈哈！”

她这是俺妈吗？是俺亲妈吗？她是地主婆啊！（胎教还是管用，俺听过《半夜鸡叫》的故事）

场景十四

画外音叠映画面：俺更大声的哭，急出一身痱子，哭得满脸通红，鼻涕冒出不满的大泡泡。“啊——！啊——！”一声接一声不歇气的哭，俺妈终于过来了，俺刚想停住哭声，准备去接俺妈替过来的小鹿，谁知呀……谁知呀……啊哇哇……她只是用脚踢了一下小鹿，往俺这边踢了半步，继续逗俺：“拣啊！有本事拣啊！”她明知道俺没本事，她为啥还这样欺负俺。

画面：孩子张开还没闭上的嘴，用了加倍吃奶的劲儿，哭到脸憋紫，憋青。“哇……哇……妈……妈……哇”。

“哎，他会叫妈了！会叫妈了！”孩子妈一拍手，丢开正埋怨她不想跟她再聊天的奶奶，就朝孩子奔去。

她迅速拣起滚满尘土的小鹿用水冲净塞到孩子手上，“咬吧，不哭了，使劲儿咬它啊！”

画外音叠映画面：俺嗝气得直抽搐，身上的汗啊把小衣服都湿透了。

俺妈把小鹿硬塞俺嘴里，不让俺再哭，她欣喜地给俺擦着汗、泪、鼻涕说：“宝贝儿，会叫妈了，再叫一声！”

俺嗝气得都要抽过去了，她还让俺叫“妈”。啥屁妈啊！

俺清楚，刚才俺发出“妈”的声音，不是急得会叫妈了，是气得要骂“妈妈的”哩，俺不是不会说话嘛，那“的”字就没叫出来。

俺大憋一口气，又大声发狠地哭了：“哇……妈……妈……哇……！”那意思用语言翻译就是：“哇……不要欺负俺……妈……妈……的……妈……妈……的……哇……不要欺负俺！”

俺妈不懂，她以为俺又叫她哩，就撩开衣服喂俺奶吃。俺哪有心思吃啊，就狠狠地把俺妈的奶当小鹿咬了一口。疼得俺妈直叫，直打俺屁股，还边心疼地说“宝贝儿，不哭了，不咬妈了啊，乖！会叫妈了，再叫一声！”她把俺的大鼻涕脸贴在她香喷喷的脸上，俺就满足她，又重复了一遍用语言翻译出的那句话：“哇……不要欺负俺……妈……妈……的……妈……妈……的……哇……不要欺负俺！”

场景十五

画外音叠映画面：嘎嘎嘎……最后的最后，俺破涕为笑了——话俺没学会，骂人快学会了。嘎嘎嘎……

画面：孩子一手举着没了头的小鹿，拖着大鼻涕天真的笑脸。

剧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