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与她

　　一闪一闪，窗外灰蒙蒙的夜色始终异常冷血地旁观着我，几分钟，几十分钟。

　　思绪就这样被打散。我随之迷失在了如忘川般的岁月长河河畔。

　　忽地想寻一轮明月，期望有个显而易见的坐标供我理清每一张gif般的记忆，漫天的云层没有丝毫怜悯，只有数不清的杂乱灯光。我不禁深深叹出一口气。

　　关于她，是位非常适合娶回家当妻子的人。

　　她是班上的物理课代表。我想不论什么时代对于一部分学生来说，传抄作业可以说是增进感情最有效的一种方式。她作业本卷子之类的东西除掉正在做的，剩余的则常日散落在后排男生课桌里。没有学科限制，没有种类限制，只消作业，一律抄之。

　　——因为给我抄作业就很适合娶回家？显然不是这样。

　　她极易相处，很容易使人从情感上将她归类为亲人。对人对事以诚相待，以心相待。很喜欢笑。参照的话，可以看看电影《听说》中陈意涵的笑容。

　　在人前，只记得她伤心过一次。是因为一次换座位。

　　改掉依成绩坐座位后，由班干部制一张“最佳座位表”交予许班参考。起初，许班仍旧会指手画脚一番，一两次过后，便不再干预了，全权放手，给班干部折腾。估摸着他发现了有人扎他小人儿的情况。

　　是在晚上，大家自行搬着桌椅。教室后方没什么大的变动，无非就是从第三组的第七排换到第二组的第六排，或是第八排。

　　当时我三两下把桌椅搬到大体位置，随后放心地离开热火朝天，噪声斐然，且灰尘扑鼻的教室，在室外赏月。

　　进教室后就看见了她趴在桌子上哭着。

　　后排有一位男生与她关系要好，希望她坐在他的前座，并且事先与安排座位的副班长说好了。她的女生朋友则希望与她另坐一处，而副班又的确是这么安排的。闹不清那男生确实极其希望她坐自己前方还是因与副班闹脾气。副班是女生。总归男生不许她搬桌子。她女生朋友看不过去，前来拖桌子，两方僵持，便如此了。她的善良注定了她的哭泣。

　　之后高二文理分班，我仍然与她同班。

　　冬天起不了，夏季睡不饱。我坚持了一段时间早上早早起床出校买早餐，最终还是摆在了被窝大魔王的爪下。

　　那时间里，我每天都是早晨排名前三到教室的人。现在想起还挺有成就感的。她是另一位前三。

　　她的座位在我左前方，隔了好几个位置。每当我坐在座位细嚼慢咽时，总会悄然地看她娴静的背影。有时我还会打开手机播放一些歌曲，直到教室里人数来了五六个我再把它关掉。

　　她的好朋友是位走读生，记得我问过为什么不让对方给自己带早饭，答案是因为还要帮寝室里起不了床的人带。

　　天气转凉后，询问能否添加一位需要带早餐的人，即我。自然得到了肯定的答复。嘱咐过不吃肉包子，其它随意这一点，我顺理成章瘫睡在了被窝里。

　　后来有一次瞧见她两手的食物体积堪比杠铃，怎么会那么多？不久前只有两人份来着。

　　“把我那份去掉吧，我第二节下课去食堂吃，一样的。”

　　得到了否定的答案，她笑着说，只是昨天临时加了几个人，无关紧要的。

　　除了这些。当时我每个月的手机流量也是不够用的，而到月末便又会找她借手机卡，刷一刷某些小游戏。她那里的流量总有剩余。

　　然后是借暖手宝，借台灯，借《高考分数线与报考指南》……

　　暮地，我记起了在写她给我的同学录的时候，我是这么写的“希望在若干年后看见这句话，你不会忘记那个时候有过我这么一个人”。我没有写名字。

　　还给她同学录的时候，她笑着问我写了多少，我说只写了一句话，不免她的责备。对此，我只是笑笑便离开了教室。那时，我已没有照常上学。

　　我想，对于很多人来说同学录上字数越多，便越能代表亲近吧。她也不能免俗。

　　我一共只写了两个同学录。如今回想而去，并没有遗憾的情绪泛起，反倒是莫名地觉得其实并不该写另一份同学录，因为两个同学录上我留下的东西是一样的。

　　借台灯是在我们高中毕业之后的那个夏天。

　　高中毕业后，我借住在小县城的亲戚家对着电脑没日没夜地玩游戏，夜晚开灯被大人说了几次，于是只好关灯，接着便是看不见键盘的不便。我想起了她，就我所知，高三那段时间好些女生睡前会在寝室学习一段时间，于是，我向她询问有没有台灯，得到的答复是肯定的。

　　她的家也没有在县城。所以台灯是在之后的一天拿来的，具体隔了几天全然没有印象了。

　　那几天里小县城都下着雨，夏季的雨，可想而知，小县城本就不平展的路面四处积着水，车辆行驶而过，行人必定会站得远远的。

　　电话响起后，我去到约定的地方，雨仍然倔强地下着。她撑着伞，出现在雨幕里。因为说好的地点就在我所住的地方楼下，我并没有打伞。

　　见面，她把装在塑料袋子中的台灯递给我时，似乎有些拘束，“那个……本来想拿另外一个的……灯上的英文，我也是拿着才发现的，不要想歪了哈。”当时我并没有听清后半句，只是问道，“能用吧？”

　　“能用。”

　　“能用就好，不好意思呐。”我言下之意自是麻烦了她拿台灯给自己。

　　她会意，笑着说：“没关系，今天打算去成都的，只是顺路啦。”

　　那次，已是距现在四年之多的光景了，光想想都觉得不可思议。

　　随后挥手告别。注意到台灯上安详又柔和的英文则是好些天之后的事情了。上面印着的是“I LOVE YOU”，旁边还有一个圆圆的小熊脑袋。那时，我才回想起，才拼凑出，那天雨幕中她所说的后半句话。

　　当时的我只是一笑而之，一来她有着男朋友，虽然才在一起两个月，但是我三个朋友之中的一个。二来，那个时候我所喜欢的人也是另外一个如脱兔一般的人，并不是如她娴静似水的人。

　　人，真的好奇怪好奇怪。一定要等到自己的灵魂被时间洪流冲走的境地，一定等要到往昔快要被人来人往的人潮打散的境地，才能回想起过去那个其实早已触到自己心中最为柔软之地的人，的事。

　　关于她，我该还有好些能记的才是，可真到此时，才发现留下的事不多。

　　高中的三年，从头到尾都只是我单方面地麻烦她而已。

　　我要拿笔，我要用文字记录下这些。

　　因为我的记忆太不可靠了。我的记忆……我需得保存自己的记忆，哪怕随着年轮的更迭，会有更多铭心的人与事会彻彻底底走出自己的人生，但我至少写下了一部分，我通过文字的形式记录了一段时光。

　　一段长青的美好的旧日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