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 逸 惊 魂

作者：徐 志 义

白涛把车停放，捂着右眼失魂落魄地进了屋。妻子菊香闻声拉灯起床，看着丈夫的模样心疼地说：看把你累的，跑大车真要命！白涛说不是不是，捂着右眼惊恐地又回身朝屋外瞅，菊香疑惑地问：瞅啥呢？你的眼怎么了？白涛说没啥，右眼跳。“跳得厉害吗？”“嗯。”“用热毛巾捂捂。”

俗话说：左眼跳财，右眼跳灾。热毛巾捂上，右眼还是嘣嘣地跳，

白涛就掐了一片席篾压在右眼皮儿上，压不住，右眼还是嘣嘣地跳；他又劈了一截铅笔压上，还是压不住，他索性把右眼用胶布封了。

菊香瞅着他成了独眼龙，问：你到底出了啥事啊？白涛不说，菊香不依：我是你老婆啊，有事瞒着我，还叫我怎么和你过日子？白涛这才说，轧住人了，跑回来了。“啊！肇事逃逸……”菊香吓得忽腾倒地，昏了过去。

白涛把眼上的胶布扯了，跪下来抱住妻子叫魂儿：菊香！菊香!……里间的孩子被喊醒，哭叫起来，菊香苏醒过来。

乡间公路，路灯斑驳，为了赶路，他的车速是快了；疲劳驾驶，他的眼神是模糊了。当他看见前方路中间那黑乎乎的东西时，方向盘打晚了，刹车踩晚了，车径直轧了过去，车身明显地颠了一下，刺耳的刹车声已成了马后炮。他跳下车来查看，那黑乎乎的东西已甩在了后面，车轮上有点点血迹。他浑身打了个冷战！

他曾掏出手机打算报警，但见马路上连个人影也没有，马路的两头也没有车灯，他就心疼起了钱。他和菊香进城打拼，第一个三年计划实现了，买了一辆货车；第二个三年计划也实现了，结了婚，生了孩子；第三个三年计划开始了，买商品房，甩掉出租屋，在城里扎根。这一步最艰难啊，一套商品房五六十万，没明没夜地跑车，才又攒下多少？如今压伤个人，一二十万下不来；若是死了，三五十万赔不住。这要一步退到打工前啊！一念之差，他驾车逃逸了。

菊香把奶头擩孩子嘴里，说：回去看看吧，给人家磕头说好话，赔多少都中，总比坐监强！白涛想想，后悔过来，颤声说听你的。

第二天，白涛去银行取了款，借了一辆小车，开着去了当地，却没有听到丝毫消息；找到出事路段，马路上也没见血迹；听当地的新闻广播，也没听到那种坏消息；傍晚，他又买了当地的晚报，连报缝都仔细瞅了，也没看到那种报道。难道是自己的幻觉？疲劳驾驶出现的幻觉？

他回来对妻子说了。

菊香问：“你的右眼还跳吗？”

“跳。”

“还跳得厉害吗？”

“像勾魂儿。”

“那就不是幻觉，咱去自首吧！”

“你是要我去坐监？”

“自首会轻判。”

白涛打了菊香一耳光，如果说开头逃逸是心疼钱，这会儿他更害怕去坐监。

白涛接到一个电话，男中音，说了他的车牌号码，说了那天半夜发生的车祸，说就他一个人看到了，问他愿私了还是公了？白涛怀疑，问：你怎么知道我的电话号码？男中音说：知道你的车牌号码，还不好知道你的电话号码吗？现在卖信息的可多了！白涛说私了，就打去了两万块钱的私了费。

菊香不满地说：“钱应该花给被轧的人，花给这种人冤枉！”

白涛说：“私了，还不是为了你，为了孩子，为了这个家，我去坐监了，您娘俩可咋活？”

菊香说俺知道，俺知道，就不放心地问：“你的右眼不跳了吧？”

“跳，还是嘣嘣直跳。”

“那就还没完！”

夜里，白涛噩梦连连，不是强盗追，就是恶狗咬；不是坠崖落水，就是飞机在头顶上旋着往下撂炸弹。一只狼来了，睁着绿幽幽的眼睛，竖着两只尖刀似的耳朵，张着血盆大口，红舌头掉出老长！白涛吓得拔腿就跑，还是被追上来的狼咬住了屁股。白涛“哇哇”大叫：狼！狼!手舞足蹈，“忽嗵”一声，就把老婆和孩子从床上踹到了地下。白涛还在梦中发作，菊香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掐住他的大腿拧，白涛又疼得哇哇大叫：“狼！狼！”

菊香又使劲拧，骂：“我是您娘！”

一家三口，抱头痛哭，哭到天亮。

天亮，那个男中音又打来了电话，说人死了，再要五万块钱的保密费！白涛愣了，刚想回答说中，菊香一把夺过电话，大声喊：我们不要私了啦，下传票吧！

白涛忽腾吓坐在了地上，他得去坐监了！

妻子跪在他面前，哭着说：钱我们应该花给死者，花给死者我们的心灵才得安生！你去了，这个家我来撑，不管判你多少年，我和孩子都等你！……你说话啊！？

白涛愣着脸说：

“我的右眼不跳了。”

“真的？”

“真的！”

“你不用坐监了？”

“那是不可能的！”

菊香也认为那是不可能的，哭声说：坐监也比这惊魂不定地活着强啊！白涛“唉——！”声长叹。

等传票等了一天又一天，不见来，白涛坐不住了，右眼又嘣嘣跳起来。怎么还跳呢？菊香说：你还是听我的话，去自首吧，还会落个宽大处理。

这回，白涛听妻子的话，临行前，他抱着孩子亲了又亲，又抱着妻子失声痛哭，生死离别一般。正要出门呢，来了两个警官，不用传票，直接把人带走了。

真没想到，法警只是向白涛落实了一个情况。原来，刚破获一起诈骗案，在那条乡间马路上，三个人弄来死猪套上人的衣服，半夜里放在马路中间诈骗过往司机。一个司机轧住了，这个司机没有逃逸，而是报警自首。经查看，案发了。展开调查，三个作案人落网，还供出了他的车牌号码。

白涛听后，后悔地打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