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脱靶》

                                       《脱靶》

                        编剧：苏冰 霍文泽   （七言剧组）   

茶馆里，竹制的桌椅、江南特色的摆设尽显安逸，各种各样的人品茶聊天。一位客人起身，穿过茶馆，向洗手间走去。

男洗手间的门闭着，旁边女洗手间的门开着，客人推开洗手间的门走进去。左边是洗手台，强子和孙虎正在洗手台前说话，客人一进来，看到两个警察打扮的人面露警惕，自己不由一愣，顿了顿走向右边的小便池。有人突然闯进来，两位“警察”都有几分警惕，看到是陌生人，强子没再在意，只是不再言语，孙虎继续洗手，却有点做贼心虚似的使劲搓着手，想掩饰自己的心怯，微微颤抖的手指和并不轻松自然的动作却证明了他的紧张。

客人打量着这两位警察：强子摘下警帽两个手端着看了看，心想这玩意竟然也有戴我脑袋上的时候，不由嘿嘿笑笑，把警帽放在洗手台上，孙虎看上去没有一点强子的轻松，神情也有几分不自然。客人小便完过来洗手，强子便让开去小便池小便。孙虎很警惕地用余光从镜子里不时地打量着那位客人。客人也没太多在意，洗完手就出去了。

一 茶馆洗手间 内 日

强子吹着口哨撒着尿。孙虎拿着眼镜一会戴上一会摘下来，不知道干点什么好，回头看见强子轻松得意的样子，便犹豫并试探着问强子：“强哥，今天这事吧……我就觉得……”

强子拉好裤链走过来，打断了孙虎的话：“你有什么好觉得的！”洗着手从镜子里瞟了一眼孙虎，露出几分鄙夷：“你看你那个锉样，没出什么妖蛾子就不错了……”还没说完，门被刘川推开了。强子正在洗手，听有人进来，警惕地看是谁，看到是刘川，连忙关了水龙头，本想在衣服上把手蹭干，低头看看这身警服，还是作罢，使劲甩着手上的水。刘川朝里看了一眼，又谨慎地回头看看外面，进来轻轻关好门，这才朝强子走过来，手里提着一个纸袋。强子一副讨好的嘴脸：“川哥你来了。”

刘川看看孙虎，孙虎很勉强地挤出点笑容算是打了招呼，刘川低沉着声音问强子：“都顺利吗？”强子脑袋点得跟捣蒜似的：“顺利、顺利。”

刘川把纸袋递给强子，强子双手接过来又顺手扔给孙虎，孙虎注意力不集中差点没接住。刘川倚着墙站着，点了根烟。

二 陈家 内 日

陈家干净整洁，各种物件都摆放得有条有理。客厅墙上挂着一些装饰和几张陈志斌和妻子的照片，阳光从窗户照过来，映在照片上。饭厅和卧室的门都冲客厅开着，饭厅明亮，但卧室却比较暗。

警察甲肤色黝黑，坐在沙发上，和坐在旁边的陈志斌交谈，戴着眼镜的警察乙在旁边做记录。

 “徐大伟吗？姓徐的，我倒是能想起几个来，可要说二十出头、叫大伟的，没一丁点印象，”陈志斌皱着眉头注视着警察甲，试图努力在脑海里搜寻这么个人，却无果，表情愕然，“他自个儿说他把我给杀了？！？”

    警察甲：“嗯，没错。他是今天中午到派出所自首的。我们一调查，根本就没有的事。现在这类怪人也不少，说自己杀了人或是干了别的事，就跑来自首。”

警察乙抬头苦笑着说，“这种人，大概是这地方有毛病。”说着拿笔杆指了指脑袋。

    陈志斌似笑非笑地咧了咧嘴。

    警察甲的目光在陈志斌和妻子的照片上停留了两秒，然后一边扫视着房间里的其他摆设一边说：“本来都查清楚了，可是这家伙讲得忒具体了，前前后后，怎么怎么回事，都说得真真的，我们不放心这就过来了。”

    陈志斌顺着警察甲的目光看过去，不明所以，表情越发迷惑。

    警察甲接着说：“这事也真怪。刚从外面看，房子就跟他说的一模一样，这倒也说得过去，问题是这屋里的样子，他说的也没什么差错。”

警察乙也用笔指着陈家看起来整洁的摆设：“可不是么。这客厅，那边那饭厅。” 警察乙似乎是刻意顿了顿，看着陈志斌难以置信的表情，这才继续说：“不过这‘徐大伟’没准不是个真名。要不改天我们把他带过来看看再说。”

    陈志斌摘下眼镜捏了捏眉心，只觉得头疼。又思考了几秒钟，微微摇了摇头，还是觉得无法相信：“他说他……是昨晚偷偷溜进来把我杀了的？！……他没说为什么吗？总得有个动机呀！我可是本分守法，没跟谁有什么过节。”

三 陈家 内 夜

    警察甲看了眼警察乙，说：“他是这么跟我们说的……”

    陈志斌轻轻撸了撸袖口，一只胳膊肘肘着膝盖，托着下巴，眉头紧锁认真听着，脑海里根据警察甲的描述想象着当时的画面。

【警察甲的声音做画外音】“据他说，目的是盗窃。说是你家客厅的窗户没扣上，他从窗户进来的时候，卧室的灯还开着。所以他盘算着上二楼去偷，就在这个时候听见里屋有说话声。他以为自己被发现了，就昏头昏脑地冲进了里屋，给慌忙起身的男人捅了一刀，女人惊叫起来，他就慌了神，什么也顾不上，就从厨房逃出去了。他说他还记得血迹溅在了卧室拉着的窗帘上。还有就是，逃跑的时候打碎了厨房一块玻璃。他手上还带着伤，据说是当时被破玻璃划伤的。”

四 陈家 内 日

“对了，他还说——”说到这里，警察甲迟疑了一下，陈志斌本来盯着茶几，突然抬起头来，不知道又会听到什么荒唐事。警察甲抬头又看了眼客厅墙上陈志斌跟妻子的照片，继续说道，“那位女士嘛，据说睡得衣冠不整的。他说他还记得她心窝里有颗黑痣，可是谈到他自己的时候，他却除了姓名以外什么都不肯说。这个徐大伟，瘦高个儿、大眼睛……”陈志斌听着，脸色越来越难看。

    “根本没印象！”陈志斌猛地坐直了身子，不高兴地打断了警察的话，沉着脸拿过桌上的烟，拽了一根点上，猛吸了两口。

    警察乙本来也听警察甲的描述正听得出神，陈志斌这一打断，立马回过神来，用笔杆扶了扶眼镜框，看看陈志斌，又看看警察甲。

    警察甲虽然点着头却还是不放心的样子：“说不定仅仅是这家伙认定自己是把人杀死了，而实际上只是伤了人。好像只是在胳膊上捅了一刀……”

    “我并没有受伤啊！别的先不说，我去外地谈生意，今天下午才刚回来。话又说回来，知道我们家里样子的，也有可能是房产公司的人，或者查过电表水表的，可能性也很多么。”陈志斌又吸了口烟，使劲弹了弹烟灰，用另一只手解开衬衣领口的两颗扣子，显然没有了刚才那么配合的斯文劲，语气气愤。

    “当然，当然。是给你添麻烦了。一来我们得搞清楚情况，二来作为公安部门，既然有人自首入室盗窃又杀了人，总得调查一番嘛。我们也考虑了，向左邻右舍打听的话，反而会引起议论什么的，所以才冷不防地就登门拜访了。请你不要介意。”警察甲见陈志斌很气愤，话说得客气。

    “这道理，我明白。配合你们工作是我们公民的义务。可是话又说回来了，哎，警察同志，这人是癔症吧还是什么毛病，这乱子添的，这也荒唐了吧。”陈志斌看起来仍是脸色铁青，狠狠地把烟头按灭在烟灰缸里。

    警察乙看了眼烟灰缸，停下笔抬头对陈志斌说：“确实有些怪人，我们也拿他们没办法。”警察甲：“是啊，要能确定是精神有问题的还好对付，怕就怕有的人，煞有介事的。像今天这个徐大伟就是，他确信自己是真的杀了人。我们不认真也不行。”

警察甲说着看了看表，充满歉意道：“呀，也不早了，我们得回局里去再调查调查。不好意思，给你添麻烦了。”警察乙轻呼一口气，合上记录本，把笔别进衣服口袋。见两位警察就起身要往外走，陈志斌似乎还在琢磨什么，马上回过神来，起身送警察。

五 陈家 内 日

陈志斌闷闷不乐地坐在饭厅里在饭菜里拨来捡去，看上去没有胃口。妻子田静在客厅整理着沙发，难以置信地惊叫道：“你说警察？！” 陈志斌转过头看着田静，这位柔弱的女人消瘦单薄，眼睛深陷却无神，扎着头发有一缕掉下来在脸旁，几乎没有任何妆容和女人的光彩。田静似乎也意识到自己的反应过于惊讶，小心翼翼地看丈夫，发现丈夫正在看着自己，忙收回目光。她放低了音量，小声试探着问丈夫：“呃……警察，警察来干什么？”

    陈志斌又回过头来，面无表情地夹了筷子菜，说：“谁知道是哪个混蛋，利用了我的名字。”田静手上停了一秒，心中疑惑，咬了咬嘴唇，欲言又止不敢多问，便继续埋头收拾客厅，把茶几上烟灰缸里的烟头倒进茶几旁的垃圾桶，又轻轻地把烟灰缸放回茶几上，玻璃碰玻璃却轻得几乎没有声响。

    从饭厅可以看到卧室，陈志斌手里的筷子还没送到嘴边就停在那，盯着卧室的窗帘，其中一边的窗帘似乎更干净些，颜色比另一边亮。他皱起眉头，把菜缓缓放到碗里，沉思了一会，又放下筷子站起来，到厨房去。厨房的玻璃窗，有一块换了新的。

田静用余光小心地瞅了瞅丈夫，见他进了厨房，便拾起茶几上的书进了卧室，把书摆放进卧室门对着的书架。陈志斌跟着也进了卧室，询问田静：“厨房的玻璃是怎么搞的？”

    “啊，那一块吗？不知道是……是孩子们在胡同里打架，还是淘气，用石头还是什么的给打破了。昨天，我就叫人换上了。”田静虽然觉得莫名其妙，但是回答陈志斌却不敢理直气壮。因为心中开始忐忑不安，她内心的战栗不仅写在了脸上，握着书的手甚至有一点颤抖。一转身，迎面就是陈志斌那张没有表情的脸，田静一惊，后退一步靠在书架上，咣当一声。

    “噢，是吗？” 陈志斌冷冷地勾了勾嘴角，似是对妻子微笑。田静却躲闪着陈志斌的目光。陈志斌虽说是姑且首肯了，却又转过头注视着更干净的半边窗帘，干净的这边窗帘后的窗户开着，时不时有风吹进来，窗帘起起伏伏。

    “嗯……这半边窗帘……你怎么只洗了这半边？”

    田静绕过陈志斌走过来坐在床边，低着头扯扯自己的衣角回答：“哦，这边窗户开着就容易脏，我看那边还行我就只洗了这边的。怎，怎么了……？”

    “没怎么。”陈志斌走过来俯视着田静，把目光转向田静的脖子。田静乳房之间确有颗黑痣。田静倒吸一口凉气，微微抬头却又不敢对视丈夫可怕的眼神。

    “我，我脸上有什么吗？我怎么觉得你今天……有点……怪怪的。”

    “没什么，”陈志斌扶了扶眼镜，那副眼镜，根本挡不住陈志斌冰凉的目光，他接着问道：“我去上海的时候谁来过家里？”

    田静用力摇摇头：“没啊，没人来过。” 说着不由自主地往后挪了挪身子，双手在两侧支撑着身体，手指抓着床单，害怕得大气都不敢出，小口喘着气，身体有些起伏。

“是吗？真的没人来过？”陈志斌怏怏地注视着田静，双眉紧锁，语气和眼神里没有丝毫丈夫对妻子的信任，甚至有几分凶狠。

六 茶馆洗手间 内 日

    刘川靠着墙站在一边抽着烟，强子把脸上的妆洗干净，黝黑的肤色渐渐褪去，孙虎从纸袋里拿出衣服，换掉警服，显得有点迫不及待的慌忙。

七 麻将馆 内 日

    房间里灯光昏黄，强子在和几个朋友打麻将，强子因为已经输了不少，脸色不好看。

    强子电话响了起来，强子不耐烦得从兜里掏出手机瞟了一眼，愣了愣：“我接个电话啊，”起身出门，口中念念有词，“重要电话、重要电话……”

    牌桌上的人咒骂着。

甲：“你能有什么要紧事儿。追债的吧，强子？”

乙：“就你破事多。”

八 麻将馆走廊 内 日

    强子接电话：“喂？川哥。”

    刘川声音低沉：“最近哪发财呢，也不见你人了？”

    强子：“哪呀，我要是手头宽裕了，能欠着你的钱不给么。不过，川哥，我最近还真……”

    刘川：“别废话，明儿帮我一忙，有空吗？”

    强子：“有有有，川哥你尽快吩咐就行。”

九 茶馆洗手间 内 日

强子边洗边说：“当时我还担心他要看我的警察证呢，提心吊胆的，呵呵。” 他对着镜子擦拭着脸上的水，脸上黑黑的妆褪去，露出强子本来的面容。

    刘川扔掉烟屁股，用脚踩灭，走到强子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没出岔子就好。这样……你打牌输我的钱一笔购销。”

    强子脱警服，接过孙虎从纸袋里拿出来的衣服换上，从镜子里看着刘川说：“你放心，都照你安排的做的。”刘川点点头。

    孙虎帮强子把警服装进纸袋，有几分自我安慰地对刘川说：“是啊，大哥。强哥说什么入室盗窃什么的，都跟真的似的，这样应该就不会出什么问题了吧？”

    强子又白了眼孙虎，抓过孙虎手里的纸袋拎好给刘川：“川哥，这样行得通么？”

“嗯……陈志斌那人本来就内向，再加上心眼小、爱面子，他自己就常莫名其妙的猜疑，他媳妇都快被他整神经了。这回也肯定怀疑到他媳妇头上。”

    孙虎惊讶地瞪大眼，张着嘴，才明白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