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交车司机

1.         外 街道 清晨  

晨光熹微，康博轩骑着一辆老式电动车，低速前进。

电动车经过了路边的一处花圃。花开得很热闹，在花圃里彼此紧挨着，单单有一枝，孤零零地躺在了马路沿上。

        电动车折了回来，停了下来。康博轩把地上的那枝花捡起，插进花丛堆里。

康博轩重新启动电动车，一路前行，驶到了7路公交车的发车总站-------嘉定菊园车站。

（影出字幕：公交车司机）

2.         外 总站调度室外 清晨

六位三、四十岁，穿着深蓝色制服的老司机聚在一块。

康博轩穿着黑色T恤，把制服夹在腋下，站在离大伙稍远一些的地方，显得很扎眼。他吸了口牛奶，又咬了口面包。

调度室里传来广播：李晓辉，准备发车。

一位微胖的司机咬着包子，走到康博轩身边，说： 你是叫康博么？

康博轩：康博轩。

胖司机：哦，康博…轩。你干了有半年了吧。

康博轩点点头。

胖司机：怎么样？还可以吧。

康博轩：有点苦。

胖司机：你开那路车还好，都郊区站多。我那路跑市区，人特多，光是喊就累得够呛。

康博轩：人多，好。

胖司机（咬了口包子）：人50多岁的老司机都不觉得累，你这20岁小伙不能累着吧。

康博轩（咬了口面包）：人多，热闹、可以喊话；人少，闷、有点苦。

胖司机：觉着苦就多吸点奶，奶甜着呢。

司机们哄笑一阵，康博轩有些悻悻然。

调度室里传来广播：康博轩，准备发车。

康博轩来到调度室窗口，刷了一下上班卡。

调度员：五点五十六分准时发车。

康博轩：好。

调度员：把工作服穿上。精神点。

3.         内 公交车 清晨

康博轩穿着深蓝色制服，坐在驾驶座上，环顾了一下左右，熟练地启动了公交车。

路上的行人不多，街道冷清，窗外的景物消逝地很快。

靠站打开车门后，只有几位乘客上车，康博轩注视着投币箱，一位老太太慢吞吞地爬上了台阶。

老太太：到火车站么？

康博轩：到。

他关闭了车门，机械地启动了车，往下一站开去。

4.         内 公交车上  日

康博轩驾驶的7路公交车从远方开来，停在一个十字路口。

车里只有十余位乘客，都一脸倦容，很安静地坐着。

康博轩望向了窗外。

在司机座椅的上方，有一行红色标语：为了您与他人的安全，请勿与司机交谈。

绿灯亮了，车子驶过路口。

窗外的景物不停地向后退，又不停地出现，但好像从没有什么变化。洒在路面上的阳光，从橘色逐渐变成耀白。

5.         外 胡同 黄昏

康博轩骑着电动车，在狭窄的里弄里前行，一连拐了好几个弯，在一座老式的单元房前停了下来。

6.         内 康博轩家 黄昏

用钥匙打开门后，康博轩径直去到厨房，喝下一大杯水。

康博轩的母亲，丁丽提着一袋空心菜走了进来。

丁丽：回来了啊。

康博轩：恩。

丁丽：你洗手了吗？

康博轩不作声，走到了洗手池旁。

丁丽：跟你讲过多少次，从外面回家里来，一定要先洗手，从来就不听。怎么这么不注意个人卫生呢。

康博轩打了肥皂，在水流下反复搓手。

丁丽：我的话从来就不听，在大学里也不听老师的话吧。肯定是，不然怎么连毕业证都没拿到。

康博轩：不要每天讲一样的话。

丁丽：等你长了记性， 我就不讲了。天天在马路上跑，那么多车的尾气，多脏啊。

康博轩：我不喜欢开车。

丁丽不理会他：帮我把空心菜洗了。

康博轩：一天都没几句话说。

丁丽：打开窗都是尾气，谁愿意张嘴呀。

康博轩失望地走出厨房，丁丽的声音追了出来。

丁丽：博轩，你可踏实点，别又被单位开除了……

康博轩走进自己的卧室，合上了门。

7.         内 卧室 夜

书桌上摆着一张左半部分被撕了的老照片，右半部分是年轻的丁丽和一个小男孩。

康博轩躺在床上，深深地呼了一口气。他闭上双眼，沉沉地睡了过去。

8.         内 调度室 日 （梦境）

康博轩穿着天蓝色的T恤，走到调度室窗口。

康博轩：我今天什么时候发车？

调度员：还得等一会。

康博轩：那我先把卡刷了吧。

这时，康博轩面色变得苍白，眉头紧锁，他俯下身来，忽然呕吐了起来。

9.         内  医院 日

医生：从医学上你讲，你这个病叫做神经性厌语症，因为你长期的不说话或者说话极少，你的神经发生了扭曲，身体对说话的状态形成了抑制。所以一说话就会恶心呕吐，我建议你近期不要开口说话，先用点药，观察一段时间。

        康博轩张嘴欲言，医生拦住了他。

        医生：你别说话，别吐我这。

10.     内 公交车 日

阳光明媚，康博轩穿着草绿色的T恤，正驾驶着公交车。

车里有十余位乘客，都安静地坐着。

车辆靠站停下，一位少女轻盈地上了车。

康博轩瞥见了少女，登时有些惊喜，女孩也望见了他。

少女：康博轩！好久不见哎，高中毕业后就没见过你。

康博轩不能开口说话，笑了笑。

姑娘：你不记得我了？我是易悦啊，语文课代表！

康博轩只好连连点头，指向座位招呼她坐下。转头的时候，发现车内的十余位乘客全都消失不见了，他有些惊讶。

易悦坐在离前门很近的座位上，康博轩启动了车。

车开过了好几站，一路都没有停。

11.     外 站台 日

站台上的几位乘客，对驶过的公交车不停站，感到很奇怪。

12.     内 公交车 日

车停在了“平安路口”站台。

康博轩注视着易悦从前门下车。易悦走到台阶上时，突然转过身来。

易悦：明天你能来接我吗？

康博轩犹豫了一下，点点头。

易悦：就在这站，平安路口，我家就住那边。

康博轩继续点头。

易悦：那明天见咯。

康博轩连连点头。

易悦：你为什么不说话呀？

康博轩急得直抓脑袋，从包里掏出一张诊断证明递给易悦。

诊断证明上有一行：诊断结果：神经性厌语症。

13.     内 公交车上 日

易悦手握着一长卷塑料纸，上了车。康博轩穿着粉色的T恤，有些好奇地看着她。

易悦打开了那卷塑料纸，原来是一张声韵母表。

康博轩有些诧异地看着她。

易悦：我来试试治好你的厌语症！

14.     内 公交车 日

公交车停在站台旁。

车里，声韵母表挂在两扶手杆之间，康博轩坐在一乘客座位上。

易悦：ā。

康博轩勉强：ā。

他念完，几乎要吐，易悦急忙走过来轻拍他的后背，康博轩逐渐缓过来。

易悦：ē。

康博轩：ē。

他念完，看起来很难受，用手掌包住了嘴巴。易悦看着心疼。

易悦：ā á ǎ à。

康博轩，穿着橙色的T恤，慢慢地念：ā á ǎ à。

他念完，头有些发晕，手扶着额头。易悦过来轻抚他的后脑勺。

易悦：ma ma。

康博轩，穿着件玫瑰红色的T恤，：ma ma。

他念完，甩甩头，很快恢复了过来。

易悦欣慰地笑了笑。

康博轩：（一字一句地）为了您与他人的安全，请勿与司机交谈。

（顿了顿，没有不适）为了您与他人的安全，请勿与司机交谈。

（毫无不适，有些欣喜）为了您与他人的安全，请勿与司机交谈！

（快速且洪亮地）为了您与他人的安全！请勿与司机交谈！

康博轩兴奋地回过头，却发现易悦消失了，车内只剩他一个人。

这时，不知从哪传来了《蓝色多瑙河》的音乐声。

康博轩困惑地走到前门，向外大喊了几声：易悦！易悦！易悦！

喊到第三声，突然朝门外呕吐不止。

        吐了一阵，康博轩才缓过来，音乐声也已经停了。

他一转头，发现车里突然坐了十余位乘客，都盯着他看，他只好去到驾驶席启动了车。

15.     外 公交车 日

《蓝色多瑙河》的闹铃声再次传来。

公交车驶离了站台，向右转了个弯，逐渐消失在车流里。

16.     内 卧室 清晨

闹铃声还在继续。

康博轩醒了过来，拿起枕边的手机，关掉了闹铃，麻利地起了床。

17.     外 街道 清晨

公交车停靠在站台，康博轩穿着深蓝色制服，眼睛注视着投币箱，一位小女孩蹦蹦跳跳上了台阶。

小女孩：到火车站么？

康博轩：到。

康博轩关闭了车门，启动了车，往下一站开去。

公交车驶离了站台，向右转了个弯，逐渐消失在车流里。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