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俺”与“我”

 “俺”与“我”

1.张河河家 内 傍晚

  “安，肮，宽，框，憨，夯，翻，方... ” 狭小的房间内张河河对着张爸爸大口地发着音（尽管张河河很认真地用普通话发着音，可是还是带有一些河南口音）。

  坐在椅子上的张爸爸高兴地拍了拍张河河的肩，张爸爸：河河，练得不错，继续加油！

  张河河：爹，你咋总让俺练这个？

  张爸爸脸色有些不高兴，张爸爸：河河，说普通话！

  张河河：爹，（张河河吐了吐舌头，连忙改口）爸，你怎么总是让我练这个，我都多大了，都上五年级了，拼音老师早就教了。

  张爸爸：老师教的，你好好学，俺（张爸爸咳嗽两声，改口道），我教的，你也好好学。我们从老家河南跑到南京来生活，说不好普通话怎么能行。就比如你爸爸我，在工厂上班普通话也是说得像模像样，这样别人才肯跟我交朋友，你知道吧。 对了，你跟你班上的同学处得怎么样？

  张河河支吾着：嗯~嗯，处得还行！

  张爸爸满意地：处得还行就可以，记住了，你是新转来的，以前的生活、习惯都跟他们不一样，有人说你什么你不要跟他计较，他们对你的了解太少了，以后混熟了一切就好了！

  张河河重重地点了点头。

2.教室 内 晨

  二十多岁、高挑秀丽的班主任站在讲台上，用充满磁性的语调说道：同学们，现在你们同桌之间相互背诵老师昨天教的《海上日出》，待会老师抽查！

  一会儿教室里背诵《海上日出》的声音此起彼伏：“为了看日出，我常常早起。那时天还没有大亮，周围很静，只听见船里机器的声音，天空还是一片浅蓝...”

  张河河捧着语文课本，小心地瞥了瞥同桌魏小未，只见魏小未正独自看着语文课本，张河河转过身子期待地望着同桌魏小未，魏小未仍目不斜视地看着语文课本。

  张河河失落地合上语文课本，自己开始背诵：“为了看日出，我常常早起。那时天还没有大亮，周围很静，只听见船里机器的声音，天空还是一片浅蓝...”

  班主任在班上巡视，见张河河和魏小未正各干各的，班主任走到张河河和魏小未跟前，和蔼地问道：张河河，魏小未，你们怎么不相互背诵啊？

  魏小未起立，故意大声地：报告老师，张河河的普通话不标准，他大念一通，可我一句也听不明白。

  魏小未的这番话引得全班哄笑，张河河的脸涨得通红。

  班主任强压住怒气，温柔地：魏小未同学，张河河同学新到我们班，他说话是还带有些口音，那你是不是应该发挥助人为乐的精神，多帮助帮助他啊！

  魏小未点了点头，魏小未拿过张河河的课本：张河河，你来背吧！

  张河河转过身，开始背诵：“为了看日出，我常常早起。那时天还没有大亮...”

  魏小未一见班主任离去，立马将张河河的课本扔给张河河，继续看自己的书。

  张河河一脸的失落和不开心。

3.工厂 内一外 黄昏

  硕大的工厂大门横亘在张河河跟前，工厂大门上挂着红艳的、显眼的招工横幅：“本工厂急需招工，待遇从优，河南籍除外！”

  下班时间，张爸爸顺着巨大的人流走出工厂，张爸爸望见在大门前等着自己的张河河，张爸爸眼睛里闪出惊喜。

  张爸爸一把抱起自己的儿子，张爸爸：河河，乖儿子，你怎么来了？

  张河河强打起精神来：爸，我等你一起回家！

  张爸爸抱着张河河向前走，张爸爸瞧着精神不佳的张河河问道：儿子，怎么啦，是不是受欺负啦？

  张河河无精打采地：没、没受欺负！（张河河说完别过头去）

  张爸爸担忧地望着张河河。

  张河河欲言又止地看着张爸爸，张河河最终问道：爸，为什么，为什么你们工厂前会写上“河南籍除外”！

  张爸爸显然是被这一问题惊住了，他拧着眉沉重地抱着儿子走着，张爸爸强挤出笑容：原来我儿子是为这事不高兴啊！

  张河河咬着嘴唇凝望着张爸爸。

  张爸爸意味深长地：这就是爸跟你说的要你好好练普通话的原因，你是不是发觉你说话的调调和你们班上的同学有很大不同？

  张河河点点头：他们都嘲笑我有很重的方言，都不爱和我玩！

  张爸爸：我的傻儿子，我们是从河南来的，当然有很重的方言呐，所以我才要你练好普通话，等你能说一口流利的普通话时，那些南京孩子才愿意和你玩，大城市的孩子都要说好普通话的。

  张河河眼前一亮：真的，爸爸？

  张爸爸微微笑着：傻孩子，爸能骗你？我们工厂前写的那几个字，（张爸爸回头瞧了瞧横幅上那几个显眼的大字）就是因为我们河南的方言太重，和别人交流不了，所以才会有那几个，你明白不？

  张河河重重地点点头，开心地：爸，从明天起，不，从今晚起，我要更加努力地学好普通话。

  张爸爸望着又欢乐起来的张河河，苦涩地笑了。

4.张河河家 内 夜

  吃完晚饭，张河河“一平盆面，烙一平盆饼，饼碰盆，盆碰饼...”开始练着绕口令，张爸爸坐在摇椅上半是欣慰半是心酸地望着正卖力练着绕口令的张河河。

5.学校 内 晨

  班主任站在讲台上，发言：各位同学，在上课之前老师先讲一个事，就是六一儿童节马上就要到了，我们五零一班也要表演一个节目，哪些同学想参加节目，待会课下到老师的办公室来报名，好，现在开始上课！

  同学们开始捧起课本。

6.办公室 外—内 日

  张河河在办公室外踱着步子，魏小未和小洋、小超从办公室出来，张河河望见他们，连忙背过身子，三人从张河河身旁路过的时候轻蔑地睨了他一眼。

  张河河轻轻敲了敲办公室的门，班主任：“进”，张河河走进办公室。

  班主任正在批改作文，张河河小声地：老师，我、我想参加节目。

  班主任抬眼一望，见是张河河，停下了手中的笔，班主任打量着显得很害羞的张河河班主任笑着问道：张河河，你也想参加节目吗？

  张河河重重地啄了啄脑袋。

  班主任：可是我们这次要表演的是一个关于警察的故事，你，能行吗？

  张河河因太着急而口齿有点打结，张河河：老师，我、我从小就爱看关于警察的电影，《边检站》、、《刑警张玉贵》、《千里追踪》我都看过。

  班主任犹豫了会，班主任：张河河，老师知道你刚从外地转来这读书，现在还很难融进班集体，你想上台表演节目，和同学们打成一片，老师对这是很赞同的，可是，这次节目里的警察是个最重要的角色，可能不会让你来演，这、你介意吗？

  张河河急忙地：不介意，老师，只要你肯让我参加，我就很满足了，什么角色我都愿意演！

  班主任松了一口气：那好吧，张河河，你来参加吧！

  张河河高兴地走出办公室。

7.张河河家 内 夜

  吃饭的间隙，张河河开心地对张爸爸说道：爸爸，告诉你个好消息，我要参加我们班的六一文艺汇演了！

  张爸爸又惊又喜：真的？

  张河河点点头。

  张爸爸给张河河夹了一块菜，笑容在脸上打着褶：那太好了，你可得好好演，别到时候拖班上后腿，尤其得把普通话说好了，别到时候把方言给蹦出来。 你参加班上文艺汇演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你们班开始认同你了！

  张河河：爸，你放心，我一定给演好，不拖班上后腿，我要让大家都喜欢我！

  张爸爸开心地望着懂事的张河河。  

  张河河：爸，我不和你说了，我得赶紧吃完饭，接着练普通话。

  张爸爸：好嘞，儿子，加油！

8.体育室 内 黄昏

  张河河、魏小未、小洋、小超还有唯一的女同学小菲正听着班主任讲话，班主任：这次我们表演的节目主要是为了教育同学们从小就要遵纪守法，不做坏事，弘扬社会正能量，所以里面有三个警察，还有一个挎着包的女士和一个小偷，内容大概就是贼头贼脑的小偷正下手偷女士的挎包，被巡街的警察逮个正着，最后被英武的警察戴上手铐给带走了！  现在，我们就来分配一下角色，警察... 

  班主任顿了顿，打量着几人，只见张河河正紧咬着嘴唇，默默地听着，而魏小未和小洋小超则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

  班主任为难地：警察... 

  “报告老师”，魏小未举手站了出来。

  班主任：魏小未，你说！

  魏小未：老师，警察有三人，正好我和小洋、小超可以演！

  班主任看了看张河河，只见张河河的嘴唇都快被咬破了，班主任叫了一声“张河河”，面如土色的张河河望向班主任，张河河地：老师，警察就让魏小未他们演吧，至于小偷、小偷，让我来演吧！

  班主任担忧地：张河河，如果，如果你不想演小偷，现在还能退出，老师可以另外找人演！

  张河河：不用，老师，我可以演！

  班主任：那好吧，那我们就开始演吧，现在开始发衣服！

  班主任将专门定制的“小警服”发给了魏小未、小洋和小超，将一个红艳的挎包给了小菲，最后，班主任为难地将一件短褂子发给了张河河，瘦小的张河河穿上了那件褂子。  

  班主任喊着：“预备，开始！”  

  魏小未、小洋和小超“三个警察”威武地开始在“街上”巡逻... 

9.张河河家 内 傍晚

  张河河扒拉着碗里的饭，显得心不在焉的样子。

  张爸爸：河河，怎么呢，怎么苦着一副脸？

  张河河心不在焉地：爸，没、没什么！

  张爸爸看出张河河明显是有心事，张爸爸：对了，河河，你那节目准备得怎么样了，练了吗？

  张河河突然委屈地：爸，我、我，我被安排演小偷了。

  张爸爸听后也是一愣，然后安慰道：我还以为是什么事呢，原来你是介意你被安排演小偷啊！爸知道这其中的原因，想知道吗？

  张河河迫不及待地：想！

  张爸爸：你想啊，警察个个都不是孬种，说出来的话那都是亮堂堂的，你普通话还不标准，一开口不让那人物矮半截了吗？

  张河河期待地：爸，你是说我只要练好了普通话，也能演警察？

  张爸爸：傻儿子，只要你把普通话说好了，下次一定也能演上警察。

  张河河大口地往嘴里扒着饭，幸福地：爸，我一定会练好普通话，下次我也要当警察！

  张爸爸听后露出了苦涩的笑容。

10.学校大礼堂 内 傍晚

  大礼堂里乌泱乌泱地坐满了学生和家长，其中还有特意穿得很正式的张爸爸。

  阔大的舞台上节目正如火如荼地进行着。

  主持人用亲切饱满的语音说道：接下来，让我们掌声有请五零一的同学们为大家表演节目《抓小偷》。  

  穿着“小警服”的魏小未、小洋、小超威武雄壮地走上舞台，他们一丝不苟地巡视着街道。他们走后，、挎着一个亮丽的包、打扮时髦的小菲走上舞台，小菲掏出手机打着电话，穿着短褂子“贼眉鼠眼”的张河河上台，张河河迅捷地蹲在舞台角落里，眼睛却死死地盯在小菲和小菲的包上。  张爸爸望见儿子登台，脸上半是高兴又半是难过。

  张河河开始行动，尾随在小菲的身后，伸手去掏小菲挎包里的钱包，突然响起一声大喝“干什么”，张河河浑身打了个颤，扭头就跑，穿着“小警服”的魏小未、小洋、小超迅速地围住了张河河，张河河畏惧地举手投降。

  魏小未一把反拧住了张河河的双手，魏小未怒眼圆睁地：可逮住你这个河南小偷了！

  张河河扭过头来愣愣地看着魏小未，张河河小声地对魏小未说道：魏小未，说错了，我是小偷，不是“河南”小偷。

  魏小未更加用力地拧着张河河，呵斥道：还不老实，你这“河南”小偷。

  张河河脸上急出汗来，张河河压低声音说道：魏小未，你错了。

  魏小未小声地对一脸焦急的张河河说道：加上“河南”两字更有效果，再说，你自己去打听打听，谁不知道你们河南人在这方面的名声与能耐啊！

  张河河赤着脸生气地说道：魏小未，你胡说！（张河河说完就使劲地挣扎，小洋和小超见状赶忙上前拧住张河河的胳膊）

  魏小未阴沉着脸，一声令下：把他带走。  （三人一起用力，将张河河的头摁得极低，然后再押着他往前走，张河河眼里现出泪花，张河河挣扎地叫喊着“我不是河南小偷,我不是河南小偷...” ）

  张河河被押下舞台，“我不是河南小偷”的余音还回绕在舞台上，礼堂里响起了热烈的掌声，张爸爸还呆呆地看着舞台，邻座的两位家长边拍着掌边相互交谈着： “演得真好” “是啊，尤其是演小偷的那个小孩，演得太像了！”  

  坐在一旁的张爸爸伏下身子，心酸地啜泣着！

11.街道  内 深夜

  高高的路灯照射在路上走着的父子俩，小路上静悄悄的，张河河脸上妆痕、泪痕交织着，张爸爸则满脸的凝重。

  父子俩静默地走着。

  “爸爸，我终于知道你为什么要我练好普通话了” 张河河突然开口对张爸爸说道。 张爸爸转头看着张河河，久久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