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席

首席

编剧：钟馨璇

1 内 学校舞台 日

三年级二胡班的小学生们在台上演出到尾声，台下掌声雷动。首席小影穿着鲜亮而红艳的演出服坐在最前排表情骄傲而激动。

全体起立，大家静默两秒。台下观众突然发出哄笑。台上小学生们窃窃私语。

小影一脸茫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突然地头一看，脸色突变，红着脸极度尴尬地奔下了舞台。

标题出

2 内 小蓝家 日

小蓝一个人在家练琴，但她练一下就去吃个小零食，练了一会儿又躁动不安地玩弄爸爸琴柜上的各种奖杯，端着它们在家里模仿自己在领奖台上的样子走来走去。

（画外音：门铃响）

小蓝开门，是一位中年妇女带来了一箱衣服。

小蓝：噢是吴阿姨呀。

吴裁缝：嗯小蓝，你们校庆演出的衣服做好了，你清点一下数量哈。

小蓝：恩好的，阿姨辛苦啦。

小蓝细细数完不多不好是20件。

吴裁缝：数目对了吗？

小蓝：嗯对了对了。那谢谢阿姨啦。

吴裁缝：好的，没事。那我先走了哈。回头跟你爸爸问好啊。

小蓝：好的。阿姨再见！

裁缝关门走。小蓝迫不及待地拿出了箱子里那条鲜亮的红色裙子开始细细端详。抚摸着细致剪裁好的演出服，看到做工精细到没有露出一个线头，没有一朵绣工粗陋的梅花。她脑海里浮现出一些遗憾的场景。

闪回：

3 内 二胡教室 日

二十多个8、9岁的小孩在教室拉二胡，小蓝爸爸在讲台上打节拍。阳光从窗棂的罅隙间照在一颗颗稚嫩的脸上。底下的孩子们脸上表情认真而严肃，手指在琴弦上努力摁准每一个音。

小蓝爸爸开始让大家一个个轮流演奏今天的跳弓练习。几个学生都流畅地拉完，小蓝爸爸略作点评。

女生周影拉得流畅而完整，音色流畅，小蓝爸爸脸上出现赞许的神色。小蓝此时面色紧张，汗水浸湿手心，表情焦躁不安地小心不发声地练习。

小蓝爸爸：嗯，周影这次进步很大啊。这次作业有点难度，所以一看就知道有些同学花没花功夫，这个跳弓呢，主要讲究的就是一个放松问题。像周影就已经完全掌握了技巧，大家要向她学习啊。好，下一个，小蓝，你按我的节拍打啊。

小蓝慢吞吞的握紧琴弓，开始发出生硬晦涩的跳音。爸爸的眉头由平展变成了八字形，脸色越来越难看。小蓝坑坑巴巴了几次，终于艰难地把三行谱子拉完。

教室里沉默了几秒。

小蓝爸爸（失望而忍住自己的愠怒）：好吧，你自己拉成什么样你自己心里知道哈。下一个。

小蓝惭愧又难过地低下头。

4 外 教室 傍晚

小蓝站在教室外背着自己的二胡，在地上蹭着石子等爸爸出来。教室里有几个学生家长还在和父亲交流孩子的学习状况。

夕阳的柔光在这个小巷中晕散开暖人的色泽，几个收拾好二胡的男生背着二胡疯闹地追赶出教室，和小蓝擦肩而过，奔跑的姿态消失在小巷尽头。

小蓝爸爸送别了家长，最后走出教室，沉默地锁上门。他扶着自行车径自开始走，小蓝快步跟在后面。林老师始终阴沉着一张脸。过了许久。

小蓝爸爸：你自己这个星期没练琴作业才交成这样你知道的吧。

小蓝沉默没说话。

爸爸继续说：你看人家小影拉得多好，你能比较出来吧。

小蓝依然沉默。

爸爸：这么简单的几行谱子，你拉成这个样子，我都不知道怎么说你。你以前以为自己不怎么练琴，靠着自己点小聪明就觉得自己是班上拉得最好的了。结果现在你还不不练琴，别人不是要赶上你啦。

爸爸（顿了顿）：结果别人一看，我自己的女儿拉成这个鬼样子，我还怎么教别个！

小蓝一边听着父亲的絮叨，一边低着头踢石子，努力憋着眼泪不让它流下来。

爸爸（走了许久，忽然说）：这次的校庆的合奏首席就让小影当吧，你这样会让别人笑话的。

小蓝眼神不可置信地闪了一下，眼泪一下子奔涌出来，脚步猛地变快往前走，赌气地将父亲甩在后面。父亲骑着车说：你跑什么跑，上车。

小蓝不理他，兀自走在人行道上。

回到现实：

5 内 小蓝家 日

她拿着裙子奔跑到镜子前，开始在身上比划。

小蓝比划了半天，把裙子放在一旁。她麻利地脱掉衣服，激动地将裙子套在自己身上。可是发现按小影的身材订做的裙子尺码过小，她废了很大劲才勉强把自己套进去。腰身及其紧绷，裙子收腰的拉链也是通过猛吸气才将其提上腰间。

最终小蓝特别费劲地将裙子穿上了。她细细端详起镜子中被裙子包裹着的自己。开始产生幻想。

闪回：

6 内 舞台 日

美轮美奂的舞台上，穿着红裙子的小蓝捧着二胡在聚光灯下旋转，然后开始站在一处奏出飞扬的旋律，台下观众拜倒在她迷醉的音符里，白衣翩翩的几个人伴着她的琴声在身旁翩翩起舞，而她还看见父亲在台下的某个角落中流下感动的泪水。随后她还进入到一片森林里，看到随风摇曳的树丛，天空里盘旋飞翔的白鸽，都徜徉在自己奏出的音乐里忘我的舞动。（此处可用动画展现）

（画外音：刺啦）••••••

回到现实：

7 内 小蓝家 日

她低头一看，原来裙子拉链被自己崩裂。她一时慌了神，赶忙换下这身裙子。此时客厅传来锁孔的旋转声，于是她慌乱地将裙子带到了那箱演出服的最底层。飞奔回房。

爸爸（进屋，问道）：小蓝，裁缝把衣服送来了吗。

小蓝：嗯，送来了呢，客厅里那个箱子就是。（小蓝躲在房门口看爸爸有没有发现红裙子损坏的秘密）

小蓝爸爸略微检查了表面几件衣服，就将它们堆放在了客厅的角落。小蓝松了一口气。

8 内 学校 日

学校校庆这天，热闹非凡，各处都是穿演出服化好妆的孩子们在校园各处合影拍照，家长们忙活来忙活去，舞台上别的节目正在精彩上演着。爸爸将演出服一个个发放。

家长们领着孩子们各自散去，各自准备好后调试好琴弦准备候场。

此时小影的妈妈领着小影匆匆赶来。

小影妈妈：林老师不好意思啊，家里临时有点事情来晚了。

小蓝爸爸：没事没事，来了就好，你们赶紧把衣服换了吧。等会准备上场了。

9 内 试衣间 日

有很多孩子正在手忙脚乱地换服装。

小影把裙子换上，却发现裙子拉链已经被损坏。

小影：妈妈，这裙子坏了啊，怎么办啊。

小影妈妈：哎哟，这是怎么搞的，怎么新做的裙子就坏了！你等一等啊，我去想想办法。

小影妈妈出去。

不一会儿，小影妈妈回来，拿回一根别针。

小影妈妈：来来来，我只找到了这个，把这个别上吧。上了舞台小心一点啊。

别针别好后，两人匆忙拿上二胡奔向了舞台的方向。

10 内 舞台上 日

霓虹闪耀。二胡班的孩子鞠躬敬礼后微笑的拉起了二胡。

整场演出小蓝的眼睛一直盯着小影的裙子，木然地在乐团中混沌地拉琴，脸上面无表情。

演出结束，掌声雷动，喝彩的回响在礼堂里绵延了许久。

孩子们站起来鞠躬敬礼，台下这时响起了一阵哄笑，台上的孩子也开始窃窃私语。

（声音从各处传来：哈哈怎么回事\小女孩的裙子怎么•••••……哈哈哈\天啊！短裤！）

只有小影一个人眼神茫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感觉到大家的目光好像集中在她的身上。

她俯身一看，原来裙子的别针因为不紧实在演出过程中崩开，长裙在她站起时滑落，此时只剩一条裤衩显露在众人面前。

小影此时羞红了脸，从地上拾起长裙尴尬地跑下舞台。小蓝脸上的表情惊异又故作镇定。

11 内 化妆间 日

小蓝站在门外，她看见化妆间里的小影在哭泣。小蓝父亲和小影母亲在一旁。

林老师：小影啊，这没什么哭的啦，大家笑一下就过去了，过几天不就不记得这件事啦。（对小影妈妈说）也是实在不好意思啊，对不住你们家小影，裁缝送衣服来我也没认真检查，没想到她做衣服这么大意，我到时候会找她麻烦的。真是对不起了。

小影妈妈：林老师别这么说啊，让小影当首席我们已经觉得很光荣啦。再说这也不是你的错嘛。我们家小影就是自尊心强，受不得一点委屈和这种小意外。

林老师：唉，这种事发生我也实在没有想到。小影啊，没事的啊，观众也没人认识你啊，他们就是觉得你很可爱才会笑的嘛。

小影妈妈：好了别哭了啊，你看林老师也在这为你着急咧。

但无论两个人怎么劝说，小影依旧涨着通红的脸眼泪始终没有停过。她甚至把裙子丢在地上再也不愿意触碰。

而小蓝始终站在门后，没有站出来。她的沉默而内疚地低下了头，欲哭无泪。

12 内 小蓝家 日

（画外音：敲门声，爸爸和吴裁缝的声音从客厅传来）

吴裁缝：林老师，实在对不住啊，上次都怪我的疏忽，我给您把裙子补好了，然后我特意给小蓝做了一条新的，让她也穿上试试肯定好看的。

林老师：好的好的。上次也怪我没检查。那谢谢您了啊。辛苦了。

吴裁缝：没事没事的。林老师再见啊。下次有机会再合作。

林老师：行。那您好走啊。

林老师关上了门。

林老师：小蓝，吴阿姨给你做的裙子，你来试试吧。

小蓝听到走出房间，双手捧起裙子。她拿着衣服在窗前举起，阳光一丝丝嵌入衣缝间，她仿佛看到了小影曾经穿上它是露出的灿烂而明眸皓齿的微笑。

小蓝：（犹豫了半天，终于开口问）爸爸，小影为什么不来上课了。

爸爸（不太在意地回答）：噢，好像她家觉得继续学下去家庭负担不太起吧，最后她好像不太想学了。

小蓝：哦。(低下头沉默不语)

小蓝回房把抽屉里的零花钱整理出来，又把存钱罐里的钱都倒出来数好，包起来。

13 内 二胡教室内 日

大家一边合奏，小蓝爸爸一边在台上打着节拍

小蓝爸爸：好，不错，我们再放慢，来一遍这首曲子。

小蓝在中间心不在焉地拉二胡，看到平时小影的座位上一直空着，她脸上的表情愧疚而不自然。

爸爸又点名让小蓝拉一遍。小蓝的快弓拉得干净清晰，让身旁同学羡慕不已。林老师眼神里流露出欣慰的神色，但只是点了点头，说了句：嗯，不错，还可以注意一下重音。好下一个。小蓝脸上露出开心却又有一丝悲凉的凝重。

14 外 教室门 傍晚

下课后小蓝在自行车旁边等爸爸。这时候爸爸和最后一位学生家长走出来道别。

家长：林老师，你们家小蓝拉琴越来越好了呢。

林老师：哪里哪里。还是要多练的。

家长：唉，我家刘鸣天天要人逼着练，有小蓝这么省心就好了呢。

林老师：小孩嘛，现在这个年龄也难免的。

家长：唉。那林老师我先走了哈。

林老师：嗯好嘞。

小蓝（不好意思地摆摆手）：阿姨再见。

    林老师锁上门，骑上自行车。

15 外 小影家的杂货店铺 日

小蓝躲在远处观察了一会儿店铺，她看见小影在店中收拾货架。小蓝慢慢走过去。

小蓝（小声地）：嗨。

小影（回过头，笑了笑）：嗨，小蓝，有什么需要吗。

小蓝：噢我来买点东西。（走进店铺看商品，顿了一下）你后来怎么不去上课了呢。

小影：你随便选吧，我帮你拿个塑料袋。那个•••……感觉自己不太适合拉琴吧，你要坚持下去哟。（递上塑料袋）

小蓝（边挑选商品一边表情不自然地对小影说）：你拉得很好呀，我和爸爸都觉得可惜呢。难道••••……（犹豫了一下，试探地问）是因为上次校庆的原因吗？

小影：（表情尴尬地怔了怔）啊•••••……不会不会，是我自己的原因啦。（低下了头）

小蓝不说话了，买了几大包的小零嘴和文具。

小影：一共•••••……260。

小蓝（掏出口袋里零碎的钱摆在货架上）：这里是300，你别找了，下次我还会来的。

小影（神情不解）：啊……好的。谢谢了。

小蓝提着东西飞快地离开，小影看着柜台上的一大堆零钱有些纳闷。

16 内 学校舞台 日

又是一年学校艺术节。二胡班的节目到了。小蓝穿着水红色梅花刺绣的拖地长裙款款走上舞台，她有些紧张，脸上微显出汗渍斑斑的潮红。穿着妈妈的高跟鞋步态有些拙劣地走上舞台。层层聚光灯打在头顶，她看到台底下乌黑一遍，听见掌声响起。小蓝悄悄吸了一口气。

林老师在底下表情骄傲又略有紧张。

小蓝听到整齐的伴奏音乐响起，她闭上眼睛，开始进入旋律，拉起已经烂熟于心的音符。

在这时，她恍惚间看到小影穿着那件和自己一模一样的水红色长裙坐在自己身边，发髻高高盘起，焕发着神采奕奕的神色。她的大臂有力地运弓，指尖熟练地滑过琴弦，身子微微随音乐摇摆。两人不时眼神交流，微微一笑。她在小影的眼睛里看到的是阴霾散尽后，明亮如井的眼眸，笑容清朗透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