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楼

 

迷楼

编剧：张一泓

 

 

 

1  某高档公寓内     日   内

     死亡现场。一高档单身公寓1819室内，橘红色窗帘随风轻舞，猩红色宽大心形床，床前柜闹钟停止在前夜12点30分。一杯染有口红印的红葡萄酒。最新款手机摆放。一年近30的女性死亡。女人肤白身高貌美。横卧于床下。

     警察拉响警报，勘察现场，取样忙碌。送快餐的小弟与其中一名警察对话。

快餐小弟：她预订了今天中午的煲饭饭。她很喜欢吃煲仔饭，几乎每隔两三天，我都来送一回。

警察：死者最近有没有什么异常？

快餐小弟：我没注意过。这栋楼我倒是每天来一趟。我想想，有回来送餐的时候，遇到一送快递的。她喊那送快递的老同学。从那以后，好像她快递特别多。

快递小弟（现身死亡现场）：什么？怀疑我作案？有没有搞错？倩倩是我中学同学。当然，倩倩这么漂亮，学习又好，我当然追求过她的啦。不过，再见到她，咱俩…..你懂的。

 

2  某公寓电梯  日   外

       一英俊帅气的年轻男子（快递小弟）坐电梯，拿一份包裹。同时低头发短信。电梯边一沉默男（小东北）年轻，肤白，瘦弱，手持IPAD，看电梯灵异视频，视频映出其苍白的脸，暗自笑。脚边一个小女孩吓得哭起来。妈妈厌恶地看了沉默男一眼。沉默男立即关掉视频。乖乖站在一边。电梯显示17楼，一中年男子面相斯文，推了推年轻男子。

中年男：借过借过，我快到了。

快递小弟（将包裹举过头顶，传来包裹里“喔喔”的声音）：不要挤，我也下。

中年男（指着包裹，笑着说）：小狗？去18楼？

       快递小弟有点奇怪望着中年男。

中年男（笑）：我买的。

 

3  某公寓1819室   日  门外

       门铃响。里面传来打电话声音“拴好你的狗链子，尼玛无聊”。中年男与快递小弟都愣了一愣，互相笑笑。

       探出一张美丽的面孔，身高170以上，紧身粉红色短裙。直发披肩。

倩倩（见到帅气年轻男，慢慢露出惊喜的表情）：你——

快递小弟：你的快递。

倩倩（再望向中年男，不开心，嘟嘴，便要关门）：你——哼

快递小弟：哎，倩倩，欧倩倩，你还没签收呢。

倩倩（再开门，一脸懒散）：谁买的给谁送去，切。

中年男（尴尬，掏出笔来，对年轻男）：小伙子，我帮她代签吧，我是她的老师。

         听到包裹里传来小狗的声音，倩倩立即开心起来。

倩倩（晃晃手中的最新款手机，对年轻男抛媚眼）：等等，记得打电话哦。

倩倩用脚踝把门勾上，拖上中年男关门。

 

 

4    某公寓1819室     日     内

     中年男（现身死亡现场，面对镜头，又回头四处寻找什么）：咦，乐乐怎么不见了？

(正襟危坐，面对镜头）我叫庄重，是倩倩的大学老师。说实话，她变这样，我很难过。我们心理学专业的学生，很多人曾经的理想是从事幼儿教育或者开一家私人心理诊所，倩倩也是。她曾经是个很有天赋而且肯努力的孩子。她很出色，最关键，她很漂亮（露出一丝笑）。但直到她死亡前一年，她一直找我帮她。咦，乐乐在这儿。

     一只小狗从卫生间跑出，钻到庄教授脚边。跳上床，拱了拱床上的死者。又去嗅了嗅床边的红葡萄酒杯。一屋子警察仍在低头忙碌。

     庄教授取过酒杯，凑过鼻尖闻了闻。没有发现异常。酒杯下面压着零钱及煲仔饭的订单。

庄教授（手持煲仔饭订单，面对镜头）：订单的出单时间是今天上午11点。一切是不是很清楚了？我说过，我不会害命，谋财更谈不上，我只是想要我的温暖。就这么简单。

警察（上前，追问）：你和死者什么关系？

庄教授：病人与医生。

警察：她生了什么病？

庄教授：轻度精神分裂症。不要觉得奇怪，也许你我都有。

警察：这只狗是你送的？

庄教授：是的，它很讨人喜欢。

警察：她是你曾经的学生？

庄教授：是的，我学生很多，欧倩倩只是其中一个。对了，我们学校的心理学专业很不错，有空你也来念一个，对刑侦有益处的。阿SIR，不要那么严肃，开个玩笑嘛。

警察（笑）：好了，你觉得这栋楼里有没有什么可疑的人？

庄教授：这栋楼说来话长，是市政府棚户区改造重点工程。它在市中心，地理位置好啊，原住民现在大都已经迁到城外，当时很多人不肯走，抗议静坐，有流血暴力事件发生过，上过新闻。也留下了部分人，买了小户型；同时，房价很高，租金很贵，基本80%为出租户。去年五楼的住户燃气爆炸自杀，炸穿了整层楼。对了，楼里最近东北人忽然多起来，戴金链子刻纹身，好几个楼层的人互相认识。知道棚户区之前的住宅吗，城市沦陷时期被轰炸过，女学生的集体宿舍。

警察：你经常来这？还是你也住这楼里？

庄教授：我常来看我病人。我最近在研究沦陷时期的死亡机制。你知道，不仅有被炸死的，被鬼子捅死的，歼杀的，也有心理恐惧、恐慌、分裂而崩溃的。

 

5   某公寓1819室     日     内

小东北（现身死亡现场，面对镜头，手持IPAD边看视频边说）：这事跟我有半毛钱关系。得，谁让咱东北人都是活雷锋。我最看不起那些娘娘腔，倩倩交往的男朋友，全这型号，她有多缺乏安全感？找我不好吗？（腾出一只手来做锻炼状，现出手臂弯曲的肌肉及手臂上的纹身类似徽章）倩倩讨厌我的金链子，全送她都不要。送快递那小子，每天给她送一回快递，竟然这也成，得，今天的，又到了。

       死者床边手机响起来，短信显示：倩倩，1820住什么人，天天给你寄快递？

小东北（放下IPAD，手拿手机短信，面对镜头）：1820是我（笑）。在隔壁，能听到她每天的刷牙声，水龙头哗哗哗流，一只叫乐乐的小狗；还有，每天她都要洗头的，十二点看新闻，吃过煲仔饭，看韩剧。下午四点，不同的男人来敲门。她每天的生活就是这样。我给她打过电话，我说，在电梯见过一戴金链子的帅哥不？就是我。怎么有她电话的？这个问题是不是很弱智？她很粗心，快递包装盒满垃圾箱乱仍，不看见都不行。咱快递里什么也没有，咱寄的物品叫“爱情的空气”，只为看看她每天穿什么样的衣服。啊，忘记了，昨天她穿很久以前的学生服，随后一个中年男人进去了。

        乐乐跑到他身边，狠狠咬了他一口。

小东北（抱起乐乐）：你就是乐乐吧，我们见过的。昨天下午啊，记不记得？倩倩敲了电视机板壁三下，嗯，是暗号。我来叫门，倩倩说，她老师喝醉了，要我带走。我好奇，倩倩从哪儿整出这身衣服来工作？这老师口味有点特别。倩倩说，心理学专业的老师，喜欢背《诗经》。这逗逼做事要念经？倩倩把我拉走，关门。倩倩一向不喜欢跟我说话。这是我最后一次见到倩倩。这也是最后一件快递，爱情的空气。看片吧。

        沉默男继续拿起手持设备看视频，视频里显出倩倩在开门之前屋子里发生的情景：中年男与倩倩交谈，催眠，倩倩表情变化，露出恐惧，张牙舞爪，面部剧烈变化抽搐；中年男喝酒，继续交谈，倩倩面部渐渐平静，缓缓站起，披头散发，与中年男撕扯…..卫生间奔出紫色头发年轻男，共同把她控制住，令其安静下来。

        小东北转向电视机箱上的摄像头，微微抬头，惊愕。（脸部特写）

 

6   某公寓1819室  日   内

       紫色头发男英俊帅气，身材瘦削高挑。出现在死亡现场。将电视机箱上方的摄像头缓缓拆除，并对这摄像头凝视。远处，警察仍在勘探、忙碌，拉警戒线等。

       紫发男眼睛对准摄像头，摄像头黑洞洞的镜头扩大。

 

7   激情酒吧    夜   内

       紫发男在酒吧正中舞台中央表演一首英文歌舞。台上四名妙龄性感的女性如水蛇一样缠绕在紫发男身上。

       台下卡座，倩倩陪酒。沉默男一身肌肉，上身穿白背心，下身牛仔裤腰上别着对讲机，在酒吧门边一边看着IPAD视频，一边冷漠地关注着场内。

庄教授（大声）：倩倩，你开心吗？

倩倩（大声）：开心——我每天都开心。

庄教授（喝得半醉）：老师给你开家心理诊所，我庄教授培养出来的顶级心理咨询师。咱回去了，走起——哦哦

倩倩（抓起庄重领带，跟随音乐节奏跳舞，面向舞台）：哦哦，what's  the  fox  say?

庄教授：什么破歌？倩倩，给我唱个《夜上海》，夜上海，夜上海…..

倩倩：老师，你太老土了啦。什么年代了，哦哦，what's  the  fox  say?

教授：倩倩，你后悔吗？

倩倩（对着庄耳朵大声叫）：我不后悔，我相信未来。

庄教授（指舞台）：他，你的Mr   Wright?

倩倩(随手指向场内的陌生男人，包括沉默男）：是，不是；不是，是。嘻嘻。你，还有他，他，他，他，哈哈……

庄教授（差不多喝醉，倒倩倩肩头）：好调皮，调皮。五年前，五年前…..

 

8     课堂   日   内

      紫发男未染头发，青涩的学生。旁听课，认真做笔记。庄老师在课堂讲课。倩倩盯着旁听生。课后，旁听生请教庄老师。

旁听生：胆小，懦弱，怎么办？

庄老师：可以学习表演表现自己，尝试舞台演出。

旁听生：什么表演都可以？

庄老师：你最想演什么？

旁听生：杀人。

庄老师（面不改色）：恩，这样，有空你可以找我多聊聊。我有个学生，很优秀，她叫欧倩倩，哪，坐第二排的那位。你也可以找她，她对心理干预掌握得不错。我们一起来跟你探讨探讨。

旁听生：杀人比赛，是什么样的？

庄老师：跟谁比赛？你是谁？

欧倩倩：庄老师，大屠杀心理机制研究的报告项目任务分组，我已经把我们小组成员召集讨论过了，你过目一下。

       旁听生眼光迅速掠过欧倩倩， 邪恶而不置可否地笑了。欧倩倩友好地笑。

庄老师：欧倩倩，这位同学以后会跟你探讨一些心理上的问题，你多帮助他。

欧倩倩：好的。

 

9    某公寓1819室   日   内

紫发男（面对镜头，摆弄摄像头）：倩倩不是我杀的。事实上，我一直是倩倩的男朋友，最近我知道，一个送快递的小子天天给她寄空气快递。倩倩告诉我，是她中学同学。那小子也许在打什么算盘。倩倩现在很有钱，她不会寻死。她曾经想开一家心理诊所，收费60元/小时，但倩倩现在每小时收费500元，也能让每一个来这儿的人开心起来。

       紫发男到床边摸一摸死者倩倩的头发，发现枕头底下整齐叠放着一套学生服。

紫发男（继续说）：倩倩说，最近，她白天常常听到楼上敲钉子的声音，耳边有轰炸爆裂的火焰声音，还有女学生的喊叫，逃跑的脚步声。衣服是庄老师帮她买的，治疗了将近半年。庄老师让我减少演出，专心照顾倩倩。小东北也添了人手加紧安保，倩倩你是被谁带走了？

         

 

10    某公寓1819室    日   内

快递小弟（现身死亡现场，身后警察勘探入场如前。快递小弟手拿两份快递）：现在没有人怀疑我了吧。快递在这儿，今天有两份。这一份，当然是1820隔壁的无聊猪猡；还有一份，喔，我看看。是倩倩寄来的。一份1937年的老报纸。

       标题：全城昨夜紧急沦陷  女大学生无一生还

       中央日报讯：昨夜全城沦陷于日军炮火，女大宿舍楼全体毁于斯战。连夜出逃的部分女生恐惧尖叫，拟在废墟中求得一线之生存。心理学系欧倩倩于战火夜率领众女学生在废墟之上做祈祷，向天帝祷祝，以安抚众人慌乱情志，其情令人唏嘘。奈凌晨向城南转移，遭杀人将军渡边角一拦截，小股生还希望至此全于覆灭。天丧我学生，夺命于无情，斯恨绵绵，永不绝期。

快递小弟（战战兢兢拿起报纸，轻轻向身边倩倩尸体说）：倩倩，你终于逃出来了吗？                                                               （全剧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