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米醉 编剧:王明媚 1外 玉米田 夜 恬静的夜里,有弯月,和风,拂过田野里的玉米田,有清新而有些冷寂的声音。 父子三人,父亲四十出头的样子,眉眼间浸满忧愁,却还并不十分苍老憔悴,他背着手站着,面对着玉米田。大儿子十三四岁的模样,虎背熊腰,长得壮实,十分憨厚,只是低着头看地;小儿子只有八九岁的模样,瘦弱的身躯隐在哥哥的影子里,苍白的面容,亦是低垂着头。 父亲:爹也不说啥没用的,就跟你们直说了。 父亲沉默了许久,终于开了口,面色更显阴暗。 父亲:家里面困难,你们也是知道的。不是真的没法子了,爹也不会这样……你哥俩只能有一个读书人。 片刻的静默。 小儿子(怯生生):爹,能不能……再想想办法? 父亲:咱是庄稼人,别的道理不懂,可这道理,咱懂! 父亲上前一步握住一株玉米,轻轻抚摸。 父亲:你们也知道,一株玉米,只能结一个玉米棒子,那玉米,粒大,饱足嘞!可结两个玉米的,都是小个的,粒稀的!咱家现在就这点血汗钱,咋能供俩呢?到时候,一个都没的指望咧! 兄弟俩四目相望,又都低下了头。 大儿子:爹,小树脑子灵,让他读吧!我比他多读了这些年书,够了!让我帮衬家里面吧。 大儿子抬起了头,黑亮的眼睛专注地望着父亲。 小儿子:哥哥! 小树的眼圈红了,咬着嘴唇,几乎咬出血来,却不说话。 父亲瞧了瞧两个儿子,重重叹了口气,拍了拍大儿子的肩。 父亲:好好帮着家里,好好帮着弟弟,小树不会忘记你这大哥! 大儿子:就算忘了,也不要紧。我不会忘了他的。 大儿子笑着注视着小树。 父亲的嘴角牵起一丝苦涩的笑意,正要说话,忽听旁边一声女孩的失声轻呼。 走上前一看,一个七八岁模样,清清秀秀的大眼睛女孩儿摔倒在了地上。 小树急忙走过去扶起她,她面上有些讪讪。 女孩:我……我正巧随便走走…… 这女孩是隔壁李家女儿李婉莲,与这两兄弟是一起长大的。 父亲只笑了笑,并不在意。 2外 公路 日 二十年后。原本贫瘠落后的小乡村已然大变样,成了方圆百里有名的富村。 路人甲:庄副书记要回乡啦? 路人乙:那还有假?他的亲哥哥,前些年兴办的庄树玉米酒厂,正式改成庄树玉米酒有限公司啦!他能不回来瞧瞧么? 路人甲:听说庄副书记和他哥哥兄弟情深,之前,还是他哥哥供他上的学,他有出息后,就帮着哥哥办厂。 路人乙(羡慕叹息):瞧瞧人家这俩兄弟,这感情,这出息!哪是寻常人家有的福气哟! 3内 别墅 日 庄贵成看来比二十年前还要精神许多,乐呵呵地立在自家三层楼的别墅前,翘首等着他如今已经纶满腹的好儿子。 庄贵成:大树!大树他媳妇儿!小树回来了! 老远透过老花眼镜看到黑色气派的小轿车驶来,庄贵成便扯着嗓子大喊了起来。 一对衣着光鲜亮丽的夫妇从别墅中急急出来,轿车上也下来了一个西装在身,文质彬彬的男子,清秀的眼睛透过黑框眼镜看向他们,手里的文件递给一旁恭敬有礼的秘书。 庄小树:大哥,嫂子,恭喜恭喜啊!生意兴隆啊! 庄大树:小树,瞧你说的!咱哥俩有多久没见了?你这省委书记当的,忙得连回来都没空!来,今儿咱不醉不归! 庄大树拉着他的手,热情招呼道。 庄小树:嫂子还在旁边呢!大哥胃不好,嫂子,一会儿劝大哥少喝两杯! 庄小树向她微笑道。 李婉莲(含笑盈盈):你这么久不来,你大哥想你了,自然要多喝几杯,我也劝不动哪! 庄贵成:今儿个我做主,你兄弟两个只管痛饮!回头胃造反了爹来担着! 庄贵成喜气盈在眉头,掩藏不住。 几个人都笑了起来,进屋喝了起来。一派和乐团圆的欢愉景象。 4外 街道 日 繁华的街道上,庄树玉米酒有限公司被查封。 人们议论纷纷。 路人甲:咋回事呢?前不久还好好的嘞?没听说出啥问题呀! 路人乙:而且我听说啊,这家公司的老板,还是咱们省委书记的亲兄弟呢!怎么忽然成这样了呢? 路人丙:你们还不知道吧?我听说啊,就是这位省委书记,揪出了这家公司做假酒坑害人的事儿! 路人甲:还有这种事儿呀?啧啧,这省委书记倒还真是大义灭亲嘞! 路人乙:唉,看来世上的事儿真变得快呀,昨儿个还是大老板,今儿日就成犯罪徒! 5内 别墅 日 夕阳下,繁华依旧的村庄里,庄贵成坐在门口,一个劲儿地猛抽旱烟,闷闷不语。 李婉莲:爹,吃饭吧! 她从屋里走了出来,轻声道。 庄贵成(沉默了许久,叹了口气):他媳妇儿,大树出了这档子事儿,我哪还吃得下饭哪? 李婉莲:爹,大树……他只是被判了十年刑,我已经劝他好好改造,争取减刑,他很快就会回来的! 李婉莲的眼圈红了起来,有些哽咽。 庄贵成:他媳妇儿,大树这个样子,也是造孽,没读好书的,连做人都忘了本,做这样没天良的事!不过他媳妇儿,有句话爹得跟你先说清楚。大树自个儿犯了错,是他自己作孽,媳妇儿你要等他咱一起等他,如果等不得这十年爹也绝不怪你,任你再嫁,毕竟你年纪还轻哪! 李婉莲(忍不住抽泣):爹…… 庄贵成:只是有一样,别去怪小树,他……也是公事公办,为了咱老百姓!抓他哥哥,他也……也难受得很! 庄贵成(老泪纵横):我这一辈子就这俩儿子,本以为他们都出息了,老来可以过几天安生日子,谁想到,到底没有这样福气! 李婉莲张了张口,看着庄贵成日渐憔悴的面容,终是没有言语,只是垂泪不已。 夕阳渐渐偏离山头,缓缓落了下去。 6外 玉米田 夜 半年后。深夜。 一群人急急往玉米田里赶,不知谁一声大吼,惊动了玉米田中的两个人。 衣衫不整的两个人惊慌而起,狼狈地去拾衣服。 庄贵成:你们……你们好得很!好得很! 庄贵成的脸色难看得像地狱里的鬼一般,几乎狰狞。 庄小树:爹!我…… 庄小树没有勇气去瞧他爹的神色。 庄贵成:畜生!你还有脸叫我爹!你爹的老脸都教你给丢尽了! 庄贵成一个巴掌重重扇了上去,喘着粗气。 庄贵成:你哥被你弄进牢里去了,你倒好,和你嫂子干出这等子事!你……你出息呀,当真出息了! 李婶:老庄哥,别把自个儿的身子气坏了,不值当! 庄贵成(浊泪滚滚而下):你瞧瞧我生的好儿子,一个在监狱里蹲着,不知道啥时候能出来;一个生着畜生心肠,和他亲嫂子……我究竟造了哪门子的孽! 庄贵成禁不住跌坐倒在地上。 李婉莲:姑! 李婉莲难堪地吐出这一个字。 李婶(抹了把老泪,叹了口气):你爹死得早,姑看着你长大,嫁人。你这样标致的姑娘,又一贯是清清白白的,姑高兴!可你现在……你做得是啥子事哟! 庄小树(正了正色):李婶,你别责怪婉莲,是我不好,都是我的错!但我是真的喜欢她,从小就喜欢! 李婉莲浑身一颤,却没有抬头。 李婶(怒):那你老婆呢?你也是有家有身份的人,你也不想想清楚! 庄贵成:罢了,罢了,我只当没生过你这个儿子,也没有你这个儿媳妇儿,你们自己去折腾吧!老汉我已经折腾不动了!别再来见我! 庄贵成缓缓爬了起来,走了开去。 众人或鄙夷或叹息地离散了。 自此,李婉莲在村中受尽羞辱和白眼,不得已搬离了家。 7内 别墅 日 又是半年后。一桩高官贪污案震惊了这个村庄。 李婶:老庄哥,你……你别太难受,这小树……唉…… 庄贵成(嘿嘿笑):我难受?我难受什么?他早就不是我儿子了!贪污?受贿?报应!做得出这种事儿,早该关进去! 李婶(犹豫):可是,我听说……是婉莲揭发小树的! 庄贵成一怔,再也说不出话来。 8内 监狱 日 李婉莲:你想不到,会是我揭发你,是么? 李婉莲注视着里面的庄小树,静静微笑。 庄小树(微笑):想得到。除了你,不会有人拿得到那些证据。 李婉莲(有些惊异):你知道我为什么要这样做吗?为了社会,为了正义?我没有这样伟大!我只是……要为我的丈夫报仇! 庄小树(嗤嗤一笑):是么?就因为我惩治了他的违法行为? 李婉莲(激动):你还要装到什么时候?大树他从来没有卖过假酒,玉米醉是他苦心经营的品牌,他怎么可能为了钱使他一辈子的心血毁于一旦!他告诉过我,是你,是你陷害了他!是你做的手脚!你这个禽兽,竟连自己的亲哥哥也不放过!你……你全忘了当年你哥哥是怎么对你的!你的心,还是和小时候一样的冷,一样的黑! 庄小树冷冷一笑,目光渐渐迷散到往昔,那年少时的玉米田,那一个决定他们兄弟前程的夜晚。 李婉莲(凄然):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我知道那个时候你和大树商量好,在爹面前都说让对方去上学,让爹不能选择,咬牙让你们都读下去。可是那个夜里,你变卦了,你违背了你和你哥的约定。你成功读书去了,你哥哥却在田里为你继续读书当牛做马! 她的神容转为悲愤。 庄小树(趋于激动):对!我失信了!我变卦了!我知道家里根本供不起两个人读书,我不能像爹一样,一辈子窝在山村里!我要走出去,我要成为受人瞩目敬仰的人物!可是,我失去了你,我后悔了,我知道你嫁给我哥便是因为你觉得我亏欠了他,你要替我偿还他,难道不是吗? 往事这样不堪回首。 李婉莲的泪依依落下,紧闭双眼,却说不出话。 庄小树(自嘲一笑):你我青梅竹马,这情分我从未忘过,我绝不信你能忘得一干二净。所以,即使我一直知道你靠近我,只是为了搜集那些将我送入牢狱的证据,我依然不想推开你。我想试试,你是否真的能为了我哥,将我的生命断送? 庄小树仰首望了望监狱四壁。 庄小树:这试探的代价,当真不小呵!但我从未后悔过。 李婉莲(凝注着他):不必再说了!我只问你一句话,你为什么要这样害大树?他从未对不起你!庄小树(冲动地):你难道不知道,他恨我!他一直都恨我!恨我违背信义,恨我剥夺了他上进求学的机会,恨他的妻子心里一直都放不下我!他一直在找证据拉我下马,我如果不抢先下手,早就被送到这里了! 李婉莲(缓缓摇头,泪水落在手上):你真是丧尽天良,命该如此!我不会再来看你,你……来世自己保重吧! 庄小树注视着她缓缓离去的背影,有些发怔,却低头轻笑了起来。 9内 监狱 日 一年后。 李婉莲(含笑):爹的病好多了,你放心吧。 庄大树(目光闪动,沉声):小树他……真的死了? 李婉莲(淡淡地):这样大的数目,法律面前,他是咎由自取。你只要安心改造,不必再去想他,我会一直等你。 庄大树(忽然地笑了):等我?是吗?你和小树的事儿,我难道不知道?你等我,你心里念着的人会是我吗? 李婉莲(垂下头,黯然道):当初,我为了取得那些证据,不得不……我知道这样做对不起你,但我没有办法。 庄大树(冷笑起来):你没有办法?你为什么不肯承认,你喜欢的人一直都是他?你和他在一起时,你想到过我吗? 李婉莲(霍然抬头望着他):大树,你怎么能说这样的话? 庄大树(忽然笑得很奇怪,放低声音):你知道为什么小树死了这么久,我的案子一直不能平反吗? 李婉莲怔怔看着他。 庄大树:因为我的案子没有判错,我的确在卖假酒,他没有陷害我。 李婉莲霍然站了起来,直直瞪着他。 庄大树(笑得很灿烂):你这样看着我干什么?你忘了,是你亲手把他送到死路上的!看来他真的喜欢你呵,居然到死都没有告诉你这件事!可惜啊,他死了,我恨的人没有了,我何苦还要活着受这牢狱罪呢?哎呀呀,看你这样子,我倒真乐呵了! 李婉莲:为什么? 李婉莲的身子颤抖得像刚从冰河里上来一样。 庄大树(疯狂地笑):没有为什么。他不动我,我怎么能动得了他?关键是,我怎么能让你恨他?我只有这样做。我亲手毁了玉米醉的良好口碑,毁了我自己的前程,但这一切都没有白费!他死了!死在你的手上!哈哈,再没有比这更让人痛快的事了! 李婉莲骤然奔跑了出去,犹听得身后庄大树疯狂的大笑声。 10外 玉米田 日 清晨。 一个痴痴迷迷的女人在玉米田中游走着,仍然美丽黑亮的大眼睛里时有天真好奇之光流露,捧着玉米棒子,咯咯地笑着,时而呢喃几句。 女人(神情迷离):玉米田,玉米醉……呵呵…… 不远处,两位老人含泪瞧着。 李婶(深深叹了口气):没想到,婉莲这孩子,竟最终变成这个样子! 庄贵成:小树被枪毙了,大树在牢里自杀了,婉莲疯了! 庄贵成已然白发丛生,老态龙钟,却是泪流满面。 庄贵成:这仨孩子从小一起长大,在这玉米田里混熟了的,哪知道今日……这究竟是什么样的孽债啊! 李婉莲的笑声渐渐清晰起来,她的身影在玉米田中不断闪现,又不断消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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