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的魔法

　　1梦里

　　

　　小冬终于可以回老家了，她一路从县城走到陈庄村，走到爷爷奶奶家，好像才走了一小会儿，爷爷已经在家门口等着了，一见她就拉着她的手，脸上露出着急的神情。爷爷更瘦了，脑袋上戴着一个黑帽子。小冬问，俺奶呢？爷爷不说话，只是用力地摇头。

　　

　　二妹——小喆来了。她一见到小冬就埋怨道，“咱爷不能说话了，都3个月了！”

　　

　　“咱奶呢？”

　　

　　小喆有点烦，“去玩了。”

　　

　　爷爷看着她俩，他用手在她俩中间乱晃，来引起她们的注意。原来的爷爷手脚都不太方便，不知道今天是怎么了，身体灵活得不得了，他抱着双臂夸张地哆嗦，脸上的皮肉也跟着一起左右摇晃着，眼睛瞪得大大的。

　　

　　“爷，你要找东西吗？要啥？”。

　　

　　“要衣服呗，咱爷冷啊，你看不出来啊！”小喆一脸的埋怨。

　　

　　小冬赶紧跑到破旧的青瓦绿砖的老屋里，她在一个破旧的柜子里一通乱翻，找到一个红色的大袄，就立即跑了出去。

　　

　　小喆又挂着一张生气地脸，“这是咱奶的。”但是她还是把袄给爷爷穿上了。爷爷穿上像初升的太阳一样火红的袄，不再打哆嗦了，可是他马上用两只黝黑的大手大幅度地在脸前交叉摇晃，然后每只手握成空心拳头，中间有很大的圆形空隙，在头上一直敲。

　　

　　这时，三妹妹——小瑾来了，小冬赶快问她。

　　

　　“小瑾，你快看看咱爷这是要啥？”

　　

　　“咱爷这是要喝酒，你看这手是拿酒杯的姿势。”

　　

　　“好，我去买酒。”小冬拔腿就往小卖铺跑。

　　

　　去小卖铺的路比小冬预想的要长多了，路上还一直有人跟她说话，往常想不起来的人，现在都认得，而且他们好像都专门在路口等着她似的，什么二大爷、四婶、五叔、西头的六奶、还有东头的六奶。好不容易才买完酒。

　　

　　爷爷喝了酒，闭着眼脸上露出了片刻舒畅的神色，可是马上又用那两只黝黑的大手大幅度地在脸前交叉摇晃，然后他将两臂平行浮在身体一侧，同时做出波浪式的浮动，从院子的一头跑到另一头。

　　

　　“哈哈！咱爷是不是喝醉了？哈哈！”小喆终于是笑了。

　　

　　“咱爷是想听戏了！你看这多像唱戏的在台上唱戏时的样子，”五弟弟——阿新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

　　

　　“都是你！星期天晚上有唱戏比赛，你想看动画片又怕咱妈说，就跑到咱爷这跟咱爷抢电视，咱爷多久没看那节目啦，你看都想成啥样了！”小瑾揪着阿新的耳朵说。

　　

　　小冬赶快去屋里拿我的笔记本电脑，给爷爷搜那个节目。

　　

　　“那节目叫啥？”。

　　

　　“叫啥？”小喆问小瑾。

　　

　　“叫啥？”小瑾问阿新。

　　

　　“我不知道。”阿新说。

　　

　　正当他们大眼瞪小眼的时候，爷爷夺过电脑，放在这黄地上，然后仰着头对着天空一直看，我们也跟着往上看，湛蓝的天空被槐树叶遮住了一角。

　　

　　正当他们仰头看着天空时，四妹小青和最小的弟弟阿兴来了。

　　

　　“爷爷是想他的鹊哥了，爷爷喜欢遛鸟，那天我给鹊哥放了，现在我又给它抓回来了，你们看！”阿兴举起一个装着灰不溜秋喜鹊的木头鸟笼说。

　　

　　爷爷接过鸟笼，把它放在笔记本电脑上，然后还是用他那两只黝黑的大手大幅度地在脸前交叉摇晃。这下大家都不知道怎么办了，他们已经没有帮手了，只能你看我看你，等爷爷开口说话了，可是爷爷已经不说话了。

　　

　　凡事也总有希望，姑姑带着小表妹来了。小表妹大声嚷嚷：“姥爷是想吃东西了！就是西头那家卖的。”

　　

　　“我看是你想吃东西吧！”小青说。

　　

　　“就是，每次都拉着俺爷去买一堆吃的。”阿兴说。

　　

　　“就是，你又不姓陈，以后别问俺爷要，去问恁爷要，再要，我们就打你了。”阿新说着扬起手，大家围着小妹妹逗她玩，他们喜欢看她为自己辩解的样子，直到她放生大哭才善罢甘休。

　　

　　小冬看见爷爷从她头发上拿下了一小朵雪白的槐花。小冬抬头看见一棵高大的槐花树，上面挂满了白色的槐花穗。可是真奇怪，在这十月的秋季，这棵槐树还陶醉在春天呢！

　　

　　爷爷是想要槐花呀！

　　

　　“可是，爷，这太高了，我们够不着啊！”小冬看着这棵槐树，一会儿清楚，一会儿模糊。

　　

　　爷爷用力跺了跺右脚，弟弟妹妹们也跟着跺了跺右脚，然后他们都飞了起来！小冬看着他们飞到树上去摘槐花，还在树梢打闹，小青摇着几支树枝，似雪的槐花纷纷洒落下来，飞满了整个院子，他们指着我笑，叫喊着：“姐，上来呀！上来呀！”小冬也学着用力跺了跺脚，可是却没能飞起来，只能等他们下来了，不过她可以趁这会儿多看看爷爷，他的双眼已经变得浑浊，眼角的皱纹深入到发根，爷爷在看什么？又在思考什么呢？

　　

　　在小冬深深注视爷爷的时候，弟弟妹妹纷纷飞了下来。他们把各自的成果争先恐后地交给爷爷，爷爷拿着它们走进了用砖垒成的低矮的厨房。小冬埋怨他们了，“你们怎么都会飞，就我不行，也不告诉我怎么飞！”

　　

　　小喆还是一脸不高兴，她瞥姐姐一眼说：“这是咱爷交俺们的，每天教一句咒语，这么多年才念完，就差今天这一脚，一跺，我们就能飞起来了，你老是不在家，怪谁呀！”

　　

　　于是小冬就不再说话了，直到爷爷端着一大盆槐花蒸菜还有槐花窝窝走出来，弟弟妹妹都兴奋地围着桌子跳，爷爷终于满意地笑了，小喆也笑弯了眼睛，小冬做出可怜样问弟弟妹妹：“你们能教给我爷爷教给你们的话吗？”

　　

　　弟弟妹妹用塞满了槐花的嘴巴说着“叽里咕噜”、“稀里哗啦”之类好像西班牙语一样的话。

　　

　　2爷爷躺在病床上，长成了一棵大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