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的记忆是一台戏。 农村里,每逢元宵、中秋、佛诞、等重大佳节,都会请上一班各地巡游出演的剧团来“做戏”,一唱三天或五天,供村人取乐,庆贺节日。 记忆里最快乐,最热闹的除了过年,就数“做大戏”了。在那个物质匮乏的时代,戏台下聚集着的各色小吃,对孩子来说是个难以抗拒的诱惑。无论是台上衣装鲜艳的演员还是台下的吃食都是孩子们值得高兴的一件大事。我现在依然记得,小时候伏在奶奶背上,慢慢的向戏台走去,眼前那一方亮的景象越来越接近,耳边锣鼓声亦是越加铿锵有力,等到到了戏台前,奶奶坐在原先已经用条凳占好座位的自家位置上,我就跟着隔壁邻居家年龄大点的孩子跑到戏台底下沿着矮矮的木柱往上爬,一直爬到台面,似乎攀爬在台柱上,将下巴磕在台面露出一个脑袋来看戏是十分有趣的,比在台下安安静静的看要好看许多。亦或是跑到后台看演员化妆,看一个演员画上大白脸大红脸,那时候还隐约知道了白脸代表奸猾红脸则是忠诚,鼻子上抹着一块白点,太阳穴上贴着一块狗皮膏药的则一定是个多话滑稽的角色,评头品足的朝里指着谁是坏人谁是好人。亦或是看见一个相貌平平的男子上了妆穿了行头摇身一变成了一个美艳的姑娘,若是有这样的时候,定会引来趴在门口观看的熊孩子一声接着一声讶异的哄笑。围得孩子多了,影响到演员出台了,则必会遭到一个厉害的男人或是厉害的女人不耐烦的驱赶。然而,驱赶掉的孩子等到那个凶男人或凶女人一转身照样围上来,还带着比刚才更恣意的哄笑,然后又是驱赶,如此一直间歇持续。直到玩得累了,才各自跑回自己父母长辈身边。 当我跑回奶奶身边,奶奶必会说“看戏看戏”,一面便把事先买好的,我爱吃的零食塞到我的手里,然后将我抱在怀里,再然后,我就真看戏了。 只见到台上的人来回走动,端着架势口中念念有词,一个高潮场面,似乎很有冲击性,不仅锣鼓喧天,连台上的强光灯都配合气氛快速闪灭。在闪灭中眼花缭乱闭了眼接着就什么都不记得了。等到再度被台上铿锵的锣鼓声嘈聒地迷迷糊糊醒来,已经落在奶奶温暖的肩头里,迎着冷风,披星戴月一脚深一脚浅地徐行在归家的途中,台上依然演着戏,那一方璀璨在模糊中越变越小,一直消失于拐角。 这就是小时候戏台下的记忆。 长大后因为读书,求学,离开了家,离开了奶奶,也离开了戏台。毕业后,因为忙很少再回乡下,即便回了也是来去匆匆。去年过年回家,恰逢村中唱大戏,一听之下儿时的甜美而快乐的记忆在心底哄然炸开,回味着记忆中的那份热闹,我难得放下手头的稿件,陪着奶奶一同走进‘唱大戏’的那个老式的大会堂,在她原已经摆好座椅的位置上坐下,一起看戏。戏台也已经变化了,无论布景音效还是演员的服装都比以前先进了许多,且两边竖着液晶屏幕,屏幕上跟着演员的唱词打着字幕,以便让观众更便捷地观戏。我不懂唱词,依着字幕勉强看懂了戏,转过脸看向身畔的奶奶,奶奶既不识字也更不懂演员的唱词,但是,她一直仰着头看戏,看的十分认真,口中是不是念念有词说着剧情,其实她看的不过是个热闹罢了。纯粹的视觉表演,从中得出一份自己的理解…… 散场的时候,因为是最后一场戏,所以各自需将搬来的椅子搬回去。 奶奶在前头走着,我搬着椅子跟在后头,忽然发现,那个身体硬朗,说话声音中气十足的中年妇人,不知何时已经低矮萎缩在我的肩下,而那个记忆力温暖宽厚的肩膀,如今看起来竟然如此削薄。这一发现令我惶遽,不觉停下脚步,紧紧盯着奶奶的背影,将现时与记忆中的影响反复对比。 冬日里半昧不明的黄昏,一个老人,拄着拐杖,步履蹒跚口中喃喃独行于青石乡间小道,前方是远处天际的一抹淡青色的天,街面上到处都是严冬枯黄的落叶,一阵风起,呼啦啦卷起,凌空翻滚,接着又呼啦啦落下,到处都是支离破碎的声音,寒风吹起她稀疏鬓发,已经近乎全白,黑发变成了期间稀罕的点缀。 眼前视线膨胀而模糊。我从来没想过这些年我错过幼年娱乐的同时,也错过对她的奉养。求学工作是我疏于娱乐的理由,又怎么成为疏于奉养长辈的借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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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4-11-27 01: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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