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命神针

救 命 神 针

程继荣

茅家湾是个小山村，座落在大山岙里，在县级地图上都找不到。不过，村里有个人却远近闻名。谁？一位草头郎中，名叫茅长根。这茅长根得了高人传授，会一手绝活。十里八乡的，谁家的儿媳妇分娩要是遇上难产，只要请到茅长根，他只用几根细细的银针，每回都是针到娃出，从不失手。人称茅神针。

这茅神针不但医术高，人品也好，不管请他的是穷人还是富人，是当官的还是要饭的，也无论刮风下雨，落雪下冰雹，他都随叫随到，从不误事。

这日，茅神针刚从外面出诊回来，未进家门，便见家里闹哄哄的围着一群人。一进门，才知道自己儿媳妇做产了，并且还是个难产。附近三村的接生婆都请来了，忙得满头大汗，但还是无济于事。只听得儿媳妇在产房里呼天抢地的嚎叫。这时候茅神针在儿媳妇的产房外急得直跺脚。心想：这要不是自己的儿媳妇该有多好啊，他手上这把银光闪闪的神针可不是拿着玩的啊！可眼下是自己的儿媳妇，做公公的哪有闯自己儿媳妇的产房呢？要不，自己的儿媳妇今后咋做人？自己这张老脸咋见人……

茅神针站在产房外进退两难。产房里儿媳妇的喊叫声像尖刀似的直剌他的心。人家称自己是神针啊，自己这辈子救过多多少少产妇、婴儿的命啊！

这时，产房里儿媳妇的喊叫声显得越来越微弱。茅神针心知肚明，再延误下去，只怕是自己的儿媳妇、还有那个尚未谋面的小孙孙……茅神针再也不敢往下想了。只见他的面孔由白变紫，由紫变青，牙齿咬得咯吱咯吱地响。突然，他铁青着脸，提起药箱急匆匆地喊道：“媳妇阿囡啊，莫怕、莫怕，阿爸来了，阿爸来了。”边喊边要往儿媳妇地产房里闯。正当此时，茅神针怎也料想不到——首先拦住房门不让茅神针进去的是他的亲家母。别看这亲家母，平时见了茅神针两眼眯成一条缝，笑嘻嘻地蛮客气，可在这节骨眼上，面孔变得像铁板，两眼瞪着他说：“世上哪有做公公的给自己儿媳妇接生的，你让我女儿今后怎么做人啊！”

茅神针的老伴，这时正在焚香求菩萨，也坚决反对老头进儿媳妇的产房，说：“我们这两张老脸今后还要不要了？”

一句话问得老头子呆若木鸡。茅神针站着呆了一会，突然一跺脚，从牙缝里嘣出一句话来：“只要儿媳妇好、小孙孙好，我什么也不要了”。

正当茅神针横下心来要进儿媳妇的产房时，可他牛高马大的儿子阿牛死活不让进。他把守着产房的门，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茅神针在门外急得象热锅上的蚂蚁。突然，他听见里面的接生婆大呼“产妇不好了，产妇不好了。”茅神针知道，产妇定是休克了，再不进去，只怕是大人孩子生命难保了。在这紧急关头，他拎着药箱硬是冲着儿子要进去，说是救命要紧。可这犟儿子阿牛就是不依，说是死也要让她死得光彩，死得清白，也不让他父亲进去。弄得父子俩在产房门外还动起了手脚。论蛮力，这老子哪是儿子的对手，儿子一掌出去，把老子推倒在南墙上，好半天都站不起来。   

这时候，产房里是哭着喊着乱作一团，产房外是老子儿子扭成一堆。茅神针心里明白，如果再拖延下去，房内的母子怕是要命归黄泉了！在这紧急关头，茅神针只得铤而走险，从药箱中取出银针，以雷不及掩耳之势，对着儿子阿牛后颈中的风池穴一针扎下去，这牛高马大的儿子一下子便昏倒在地，不省人事。

内行人都知道，这一针扎下去正好扎进儿子阿牛的蛛网神经，这是人的生命中枢，如深度超过半毫分，儿子这条命怕是有去无回了。茅神针真是撮着一把汗，急匆匆闯进儿媳妇产房，三下两下推开大呼小叫的众人。这时的儿媳妇已经不省人事了，只见他对着儿媳妇右手虎口，在合谷穴“嚓嚓嚓”三针齐下，紧接着又在内关穴扎进一支长针，然后又对着媳妇小腹部位的肾俞穴手起针落……这时的茅神针就象一个玩标高手，一支支寒光闪闪的银针往媳妇的身上扎。这一下，把旁人都吓呆了，一个个木桩似的连话都说不出来。

世上的事，你说神还真神。这几根银光闪闪的细针一扎，休克的产妇立马醒了转来。接着，一个全身已经憋得发乌的大胖小子果然从娘肚里钻了出来。茅神针手脚麻利地顺势倒提起孩子，在孩子脚掌的涌泉穴处啪啪啪三掌，这孩子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在场的众人见了，个个都破涕为笑。

正当满屋子人都庆贺在母子平安的喜笑声中时，唯独刚成为爷爷的茅神针，一脸凝重地托起襁褓中的小孙孙，深沉地看了几眼，然后又在小孙孙胖乎乎的小脸蛋上亲了亲，就在他刚放下小孙孙时，房门外突然有人大喊起来：“阿牛要杀人了，阿牛要杀人了”。正说着，只见阿牛抡起一把大菜刀，怒气冲冲地闯进房来，声嘶力竭地喊着说“要杀掉那个老畜生，杀掉那个老畜生”。这一下把在场的人都吓呆了。这时，阿牛的娘和阿牛的岳母、二位老太太朝阿牛猛扑过来，死死抱住阿牛的二条大腿，嘴里不住地喊叫着：“老头子快跑，亲家公快跑……这时的茅神针木桩似地站着，对着眼前这个疯狂的儿子，面无惧色，沉默了片刻。说是迟，那时快，只见茅神针突然从袖管里拔出二枚寒光闪闪的三棱针，直朝自己的双眼剌去，霎时，二股五彩缤纷的粘稠物从茅神针的二只眼球中濆涌而出。茅神针只“啊呦”一声尖叫，倒地不省人事，昏了过去……   

从那以后，茅家湾再也见不到背着药箱出诊的茅神针了，只多了一个双目失明的老人，常靠在墙根边晒太阳，身边跟着个虎头虎脑的小孙孙。

这都是几十年前发生的事了，现在的茅家湾早跟以前大不一样了，但茅家湾的人说起茅神针来，一个个心里充满了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