充气娃娃

那晚我喝多了，回家路上吐一地，看到垃圾堆里有一具被废弃的充气娃娃，像极了胡蝶。

（1）

胡蝶是宇带来的。一日聚餐，宇的胳膊下兜一个女孩，双眸乌亮、下巴尖俏。是我喜欢的类型。我卑鄙地想如果宇没上过她，我会争取。不料在洗手间，宇自鸣得意说：“花了一碗面钱，她自动上门……”

宇是我哥们，经营二手车生意。两天前经我介绍的生意做成了，这顿饭算他答谢。那天我们约好见车主。到点了我临时有事，他钻进附近书店，一个席地而坐的女孩靠到他腿上。宇叫她想睡回去睡。她眯着眼说，饿。

当我赶过去时并没见到这个女孩，宇说他也没想到会有后续。宇带她去了面馆，叫她吃完回去。她说要还钱。宇说不用。她便攥住他衣角。宇丢下名片打发她。没想到当晚，她按名片上的住址找到他家。宇以为她还钱来了。她却说饿。宇给她煮了面。她说没钱还他，来他家打工还钱。宇开玩笑，陪过夜也行？她伸手一撩，露出光溜溜的身体。那一夜过后。她落脚在宇家。当宇父母去他公寓串门时，他又急忙把她塞进衣柜。宇父母跟他谈的都是相亲的事。我问宇：“你不可能娶她，打算玩多久？”他说：“反正还没确定对象，就当是充气娃娃先玩着呗。”

（2）

宇邀我去他家吃饭。我有意跟宇拼酒，趁他上厕所，我把名片递给胡蝶，告诉她我从业传媒，人脉广。弦外之意，宇只能填饱你肚子，我可以满足你更多需求。

胡蝶拨通我的号码，是想让我带她去看明星，她以为传媒人都是偷拍明星的狗仔。我当然说是。开车载她到某大厦地下停车场，指了一个我朋友的车牌。等待中，我获知她遇见宇之前，她跟一男孩同居。男孩在城郊汽配厂工作。一天她没打招呼就跑去找他，却看到他跟一女孩在拥吻。男孩说是那女的勾引他。胡蝶听不进去就躲着他，不回出租房也不去上班，故意让他找不着。身上的钱花光了，忍着饥饿躲在书店里消磨时间，然后遇见了宇。去宇家是因为饿了，跟宇发生关系一半是出于感恩，一半是对男友的报复。她给我看了男友发的恳求原谅的短信。我留意到他们的手机号是情侣号，非常好记。

（3）

我用特殊软件以胡蝶口吻给她男友发了短信，计算出他从城郊到宇家的时间。然后我打电话给宇，告诉他上次在他家吃饭时，看到一些车市行情材料，让他回去取给我。我想再给他介绍生意。

胡蝶开门时非常惊诧，敲门的竟是男友。他俩更想不到宇会提前回家。宇轰走了她男友，再出门时，他将房门反锁。胡蝶在这时给我电话，讲了事情经过，她说不想像宠物一样被关着，问我怎么办？真是问对人了。

宇送材料过来时，我留意到他脸上的不悦。我想他很快会彻底发怒。我深知宇从小就憎恶别人捣乱他的东西。当胡蝶跑到我家时，她额头上还在渗血。她说宇打开反锁的家门，看到家里被捣得一团糟，随手抓起东西就朝她砸去。“你出的主意真不错，我差点被砸死了。”我给她抹止血粉，心想不让你痛一下，你怎会来我家呢。我做了晚饭，期待她吃完后像回报宇那样回报我，但她选择离去。“不怕宇又把你关起来？”我说。“我回自己住的地方，我已经原谅他了。”她说。

（4）

胡蝶这一走便消失了。宇也没再提起她。那段时间我出差在外，听宇说他跟对象处得很顺，将要摆订婚宴。

出差回来，我接到一个陌生电话，说需要钱。“如果你还记得那张名片。”我把钱送到一家人流门诊。胡蝶刚做完手术非常虚弱。我带她回家。她在卧房里迷迷糊糊地睡去。我想他们都把她当成了充气娃娃，想干就干，干腻了就当垃圾扔了。越想越恼火。这时宇敲我家门，带来订婚请柬。我领他到露台。他掏出一条孕检棒。我说：“你相亲没多久，速度倒挺快。”他说：“是胡蝶的。”

那天胡蝶从我家离去后，她去找过宇。宇在身后带上房门，客厅里坐着他的对象。胡蝶把孕检棒给他。他问她要多少钱，别惹事。她笑说不是他的，又说能不能请她进去吃碗面。宇出钱让她去店里吃。“她没要就走了，我想她肚里肯定是那个小鬼的，我现在不确定她打了没有，要是挺着肚子闯到我婚宴上……”

正在这时，胡蝶走出卧室，看到宇楞了。宇的表情比她更惊讶，“她怎么在你这？你藏她想干什么？是不是想等我婚宴时候……”我们互相猜忌詈骂。胡蝶过来劝架。她个头娇小，便爬到方桌上。我和宇扭成一团咣地撞在桌上，方桌朝围栏边翻倒。

（5）

宇是我哥们，我们感情比过去更亲密了。我们积极配合警方取证，口供是一致的，当时我们在房间里商量婚宴事宜，出来后发现胡蝶不见了。我们也想知道她为什么会轻身。我们努力还原了“真相”：最初是宇在书店遇到快饿昏的胡蝶，当时她正与男友发生矛盾，宇出于好心供她吃住，但她不知感恩，却跟男友里应外合，翻了宇家的东西。宇不得不赶走她。后来她怀孕了糟男友抛弃，她要打胎，但没钱来找我，我出于好心帮助她……

后来，没人再提起胡蝶。她的男友因多次被传唤调查，被工厂解雇。宇的订婚宴如期举行，当晚我喝多了，回家路上吐了，看到垃圾堆里有一具充气娃娃像极了胡蝶。也是从这天起，我每晚做同一个噩梦，备受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