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失的风筝

消失的风筝

                             文/倪以军

二十世纪九十年代初，某城市的一个四合院里。

十岁的大强和八岁的小明他们家同在一个四合院内，一起长大的他们是形影不离的好伙伴。春天里，他们爱到四合院附近的空旷地放风筝。

这天，风和日丽，春光明媚，他们俩在一块快乐地放风筝。小明放的是淡蓝色蜈蚣风筝，大强放的是淡墨的蟹风筝。他们觉得各自放还不过瘾，就玩起了风筝打架的游戏，比一比谁的风筝飞得高远、谁的风筝力道强。因为靠得太近，加上风大，两只风筝绞到了一起，一时难解难分。大强觉得他比小明大两岁、个子又高，很担心赢不了会很丢人，好胜心驱使他想出一个“歪”点子取胜。在奔跑放线时，大强的身体故意用力撞向毫无戒备的小明，小明一个趔趄，摔倒在地，手一松，风轮脱手，脱线的蜈蚣风筝扶摇升上了高空，眨眼间消失在天际。大强见得手，得意地哈哈大笑，一不留神，一脚踩空，重重地跌倒在一个小石坑边，牙崩掉了三颗，额头摔破，鲜血直流，昏迷过去。

当大强醒来时，他发现自己正躺在医院里，额头包了厚厚的白纱布。病床边立着小明和小明的父母亲，他们脸上满是歉疚的表情，眼睛里透着关切。可是大强鼻子里“哼”了一声，脸转到另一边，不想看到他们，在他看来，受伤是小明引起的，他开始恨小明，连他的蜈蚣风筝这时候想起来也是那么的可憎，他暗暗在心底寻思要报复小明。大强出院后再也不和小明讲话了，小明不知大强所想，迷惑不解。

一天傍晚，小明做完作业后独自在四合院的一角整理父亲给他买的风筝，花色的蝴蝶、金黄色的老虎、红色的蜻蜓……它们在夕阳的余晖下闪耀着快乐的光芒，小明忙得不亦乐乎。突然，大强从身后冲出，两只脚狠狠地踩踏风筝的竹骨，还撕扯风筝纸。小明气得哇哇大哭，用矮小、瘦弱的身体护住风筝。大强身高体壮，只轻轻一推，小明就被推倒在地。一会儿，所有的风筝都成了废纸和折断了的竹架。大强像个胜利者一样扬长而去，小明蹲在地上，委屈地哭个不停，哭声惊动了整个大院。

自从那件事发生以后，大强就再也没有见过小明，也没有见过小明的父母。后来，城市扩建，四合院面临拆迁，大强家先搬走，其他邻居们也分散在城市的各个角落。

随着大强日渐长大和成熟，他越发觉得童年时他和小明之间发生的“风筝风波”是他的不对，心中就始终装着这事，每回想到，他心立时变得像铅块一样沉重。

二十多年的光阴匆匆逝去，大强事业有成，他的心里仍放不下这件事，心仍是很重很重地堕着，堕着。他好想当着小明的面，郑重地向他道个歉，补个过，以求得心理宽慰和平衡。但是，小明现在在哪儿呢？

2013年春季的一天，大强出席由市工商联主办的春季经贸洽谈会，端坐在主席台上的他被台下一人一眼认出，情不自禁地喊了声“大强，是你！”大强见是一位拿着“长枪大炮”的记者，再定睛一瞧，呀，是童年的玩伴小明！他忙起身伸出右手，两人的手紧紧地握在了一起。

会后两人在一咖啡馆里一叙旧情，两人的脸上都刻上了一些岁月的皱纹。大强特意提到了当年的“风筝风波”，一脸的内疚，对小明连说了三个“对不起”，欲讨小明的宽恕，然后心里得到彻底的放松。

“我怎么记不得了？”小明笑着说，像是旁听了别人的故事一样。“你可别往心里去，事情过去就过去了。这么多年了，咱们能够重逢就是天大的喜事！”小明说。大强内心仍无法释怀。

大强与小明并肩站在当年一起放风筝的场地，百感交集。那儿已不再空旷，取而代之的是拔地而起的密密麻麻的高楼，风筝在那片天空已经消失了许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