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风筝

    北京。秋天。天气很好。下午两点钟，画廊迎来了一辆辆的大巴车，都是来看画展的。画廊的位置很好，就在长城的遗址之上。

    画廊的停车场被高大的城墙和川流不息的公路夹在中间，只留下一点小小的空间，这便成了当地居民的一个小广场。老人们在这里锻炼身体，抖抖空竹。也还有些小贩，推着一些煮着香甜玉米的车子来到这里，诱人的香味吸引到了路边一老一小两个流浪汉。他们穿着打着补丁的衣服，在路边懒洋洋地晒着太阳，男孩流着口水，呆呆地望着玉米摊子。爷爷数了数手中的钱，想要去买，却被男孩拉住了。一个路人刚吃了一半玉米，为了接个电话，不小心把玉米掉在了地上，他骂骂咧咧地走远了。男孩的眼睛盯着地上那半个玉米，咽了咽口水。

这时，空中飞来了一只火红色的风筝，是一只老式的鹞子风筝。广场上来了一个卖风筝的小贩，男孩用手抹了一下嘴角的口水，瞪大了眼睛看着风筝，风筝在他头上迎着风平稳地滑翔。

看到男孩盯着风筝，小贩微微一笑，故意松了松风筝线，风筝失去了拉力立刻落了下来，男孩张大了嘴望去，害怕地拉过爷爷的衣服挡着眼睛，突然风筝线一收紧，风筝又飞了起来，男孩从爷爷的衣服后面露出两只眼睛，看到风筝没有掉下来，露出了惊奇的微笑。

小贩来到男孩身边，“买一个吧？十块钱一个！”男孩目不转睛地盯着风筝。这时爷爷费劲的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把硬币排在手心里，数了十块钱出来，他的手指甲上沾满了白色的石灰，就连钱币上也有，小贩皱了皱眉头，把其中一个被白石灰盖住的硬币退给了他们。爷爷的手里只剩几个一角钱，他只能陪着笑把它们一并给了小贩，小贩把风筝递给爷爷，哼了一声就离开了。爷爷拿着风筝望着男孩，露出了笑容。

爷爷拿着风筝站在十米以外，一松手，立刻让男孩向身后跑去，火红色的风筝冲天而起，男孩奋力地跑着，风筝眼看就要平稳飞行了，突然一下子栽了下来，爷爷看了看远处的男孩，原来他一脚踩在了刚才掉落在地的玉米棒上，摔了一跤，风筝失去了助跑，便掉了下来。

男孩心痛地摸着磨破的裤子，有点伤感。

爷爷走过来把地上的玉米棒扔进了垃圾桶，并拍了拍男孩的肩膀，让他进行第二次放飞。

男孩再次奔跑起来，风筝扶摇直上，男孩一边跑着一边回头看，爷爷在一旁不住的叫他放线。风筝笔直地蹿上天去，男孩乐了，脸上露出了笑容，爷孙两个的喊声也吸引了一些路人，都看着停车场这狭小空间里欢乐的一老一小。

“停！别跑了！”爷爷突然高声喊道，同时立刻向男孩跑去。男孩听到喊声立刻停了下来。他已经跑到了停车场的边缘，紧挨着的就是那条川流不息的公路了，男孩惊恐地看着公路，一辆轿车几乎擦着他的鼻子呼啸而过。公路对面，是一排排林立的高楼大厦。

风筝再一次落了下来。

男孩垂头丧气地把风筝线轴扔到了一边。路人们也纷纷叹了口气。爷爷来到男孩身边，捡起了地上的风筝线。他让男孩站在自己刚才的位置。这时，车站的钟声敲响了，时间已经到了下午的四点钟。画展的开幕式貌似结束了，人们开始陆续从画廊里走出，停车场也热闹了起来。

爷爷脱去了身上的长衣，露出了一身火红色的背心，与风筝相映成辉。广场上有些人看着爷爷，停下了脚步，为他加油鼓劲。“起！”爷爷命令孙子松手，立刻向身后奔跑开来。他手中的风筝线轴像儿时母亲的纺车一样哗哗的转着，他迈着矫健的步子，顶着阳光奔跑，就像当年和小伙伴偷摘邻居家的桃子之后，兴高采烈地奔跑一样。呼呼的风从老人的耳边擦过，吹起他那斑白的长发，天上和地下，两团红色就像两团炽热的火。

很快，风筝已经飞得很高了，爷爷身后还有较大的助跑空间，看来这次风筝一定能完美上天。广场上的人们大多都停下了脚步，看着上天的风筝。欢呼声、鼓掌声、嬉笑声、口哨声，不绝于耳。

男孩高兴极了，向爷爷快速地跑了过去，还一边大声地喊叫着。“成功了！”爷爷在停车场的边缘停下了脚步，蔚蓝的天空中，火红色的风筝在自由地飞翔。老人擦了一把头上的汗，憨厚地笑了起来，小男孩来到爷爷的身边，高兴极了，手舞足蹈起来。爷爷把线轴递给了小男孩，微笑着摸了摸他的头，温暖的阳光为两个流浪汉镶上了金边。

突然，小男孩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吃惊地望着天空，风筝像跳水一样，笔直的扎了下来，爷爷站了起来，双手放在头上，广场上，惊叹声、口哨声，呼喊声声声入耳。风筝一头栽在了城墙上面，风筝线软塌塌地贴在地上，原来，一辆大巴车从爷爷前方无情地驶过，把风筝线挂断了。

小男孩的脸上挂满了失望和忧伤，突然就“哇”的一声哭了起来。爷爷用手摸了摸小男孩的头，安慰他。

停车场上的人渐渐地散去了。连卖东西的小贩们也都收拾着东西离开了。只有小男孩和爷爷站在城墙的脚下，在风筝坠落的方向，久久地站着。

高大的城墙下，渺小的两个红点。

现在的都市，留给人们的活动空间越来越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