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班车》

《末班车》 作者：程天晓

1．

护士孙静安静的看着面前的病床，滴滴滴的心电仪声，混合着沙哑难听的呼吸声。

她的面前，昏睡着一个浑身包满纱布的人，插着管子，通过喉管呼吸。

孙静的手攥的发白，指甲深深嵌进肉里，她看着眼前的人，情绪变得激动，眼里噙着眼泪。

2．

王志强睁开眼，发现自己站在一条寂静的马路上，空无一人，只有昏暗的路灯以及两旁茂密的梧桐树，他扶了扶厚厚的眼镜，理了理油油的头发，晃了晃昏涨的脑袋，他想不起来自己为何在这，又该往哪里去，无奈之下，他将身上的挎包拉紧，开始往前走。

途中，他总觉得有人在跟着他，可每次转头，总是空无一人，好在，他看见一辆公车从后面驶来，他赶紧跑上前，拦停了公车。

王志强用力的敲击车门，司机看了他一眼，皱了皱眉，打开车门，对他说道：“你再等等吧，这辆车不是你坐的”说罢，关上车门。

王志强抢在关闭前挤了进来，司机见状摇摇头，开始专心开车，王志强示威式的将硬币举给司机看，放进了投币箱，叮当一声，硬币落入空荡的箱中，车上原本低着头的乘客齐刷刷的抬起头来，瞪着王志强，其中有几人脸上挂着僵硬夸张的笑容，一动不动像假人一般，王志强愣了一下，硬着头皮往车后走去，露出身后一个露着诡异夸张笑容的长发女人，女儿紧贴着他行走，王志强根本没有察觉，他在乘客们的一路注视下，来到了车后方，他下意识的勒紧挎包，乘客们突然有些恐慌的扭过头去，不再看他。

王志强犹豫着坐下，没有注意到身后的女人已经坐在了他的位置上，王志强一屁股坐到了女人身上，他的身后突然响起一阵凄厉的尖叫，他吓了一跳，立马站起来回头一看，他的身后是一个被压烂的纸人。

王志强的冷汗瞬间流了下来，他听到身后有稀稀疏疏的声音，鼓足勇气慢慢转过身，发现之前带着僵硬笑容的乘客都是纸人，而其他的乘客都是一副焦黑的模样，正扭动着僵硬的身体慢慢站起来，司机的声音从前方传来：“七天前，这辆车起火，车上12人无一幸免，我们，都已经死了。。。。。。”

王志强想向往车头跑去，一只手按在了他肩头上，他下意识的一转头，一张烧焦的脸狞笑着凑上了来，身上起火,抱住了王志强，王志强惊恐的大叫，听不清司机还在说些什么。

3．

手机屏幕上，孙静和丈夫以及刚满周岁的孩子合影，一个电话打了进来，

孙静听着电话，先是开始的震惊，到之后的发抖，再到最后的大哭。

切回孙静的手慢慢伸向呼吸机的管子，在管子前，停下了很久很久，最终，她还是放下手来。

4．

王志强闭着眼睛，在地上扭动着身体，好像在承受被火燃烧的痛苦，终于，他尖叫着醒来，发现自己身处在一条寂静的马路上，而自己身上出现了一些烫伤和水泡，他感觉刚才经历过什么，可又想不起来，他拼命敲打着自己的头，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想起来，无奈之下，他紧了紧挎包，往前走去。

他拦下一辆公车，司机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开了门。“谢谢”王志强上车，“又来了？”“什么？”“没什么”司机笑笑，不再理他。

王志强转身向前走去，眼前的一切却让他迈不开腿，他的面前，是烧的面目疮痍的车厢内部，冒着一缕缕的轻烟，车顶还在滴滴答答的滴水，车外，碧绿的梧桐树变成了火红色，公交像行驶在火海之中，乘客们都低着头，在座位上低声哭泣。

王志强害怕的发抖，断断续续的向身后的司机说自己想起来了，我来过这里，我已经坐过一次了，你说我们都死了，死于公车起火。

“严格的说，你还没死”

乘客们抬起头来，他们死死盯着王志强胸前的挎包，孙静的丈夫抱着孩子，也在其中，王志强楞了一下，打开自己的挎包，里面是一瓶装着黄色液体的矿泉水瓶，他打开一闻，瓶子松手落地“是。。。我？”

”是你在车上放的火，你自己也没跑出去，但你没死，在深度昏迷中，也就是说，你现在游离在阴阳两界中，但是，你选择上了这辆车，可能，这就是命吧，只要你还没死，你就会一次次的重复坐上这辆车，一次次的体会到他们的痛苦和绝望，这，是个死结。“

“不，一定有办法的!“看着面前慢慢站起来的乘客，王志强开始后退，他脚后是一小块积水，他踏了上去。

王志强摔入水下，愣了一下，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在水下，他看了一眼下面，水底伸出一只只手来，他张大嘴，气泡喷涌而出，他拼命往上游，几只手抓住了他的脚踝，他挣脱不掉，呼吸不了，快要失去意识之际，一只手将他拽出水面。

司机将他从积水中拽出来，王志强崩溃的求他”让我死吧！让我死吧！“

“你愿意的话，可以试试“司机笑着打开车门，王志强冲了过去，却被一面玻璃挡住。

5．

孙静在犹豫，来回的踱步，她下不了这个决心，房间里的镜子中，是王志强在后面不停的敲击，他看见了病床上的自己，拼命的敲击着，几只手已经搭上了他的肩头，他的脸上开始冒出水泡，他痛苦的大吼。

最终，孙静下定决心，冲过去拔掉了呼吸机的管子，她流下眼泪，复仇的快感和此时的罪恶感让她承受着巨大的心理折磨，心跳仪的声音越来越弱。

王志强看着这一切，肩上的手慢慢松开，孙静抬起头来，看着镜子，王志强看着孙静的眼睛，开始放肆的大笑，而孙静眼前的镜中，只是身穿护士服的自己，她愣了一下，最后长长的叹出一口气，站起来，犹豫一下，重新插上了拔掉的管子。

”不！“王志强绝望的看着，几只手再次按上他的肩头，他被拉进黑暗中。

6．

王志强疯狂的大叫苏醒，发现自己身处在一条寂静的马路上，他想不起来发生了什么事，只能往前走去，身后照来公车的灯光，恍惚中，他伸手招车。

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