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投剧本——《琴弦和弓》

梗概：七十岁的老王在丧妻不久后开始学习小提琴，遭到了儿子、邻里乡亲的各种质疑，大家对他的行为感到不解。在经历了两个月的艰苦学习后，他终于基本掌握了一首曲谱。可是却因操劳过度，踩单车时双手控制不稳，与大货车发生碰撞，左手脱臼。回到老宅后，他在妻子的遗照前诉说遗憾，原来他想在五十周年结婚纪念日时，演奏一曲当年追求妻子时的小提琴曲，了却妻子的一个小心愿。最终，他抬起受伤的左手，为妻子哼唱了一首不用乐器、没有乐调、不成曲谱的“小提琴”曲，苍老的声音仿佛穿越了空间，回到了遥远的五十多年前。

《琴弦和弓》剧本：

人物：

老王：七十岁，已退休，独自一人居住在乡下老屋子

一、乡下老屋，清晨，内，老王

这是乡下常见的老房子，院子里的其他住户都已搬到城里，如今只留下老王一人独住。老旧的街巷里一声鸡鸣，打破了清晨的宁静。

屋里墙上的老钟发出粗重的滴答声。一只粗糙的老人的手打开了收音机，一首老歌《绿岛小夜曲》正播放着。老王撕下墙上一张新的日历纸，时间是7月9号。他看着日期若有所思。老王身旁的桌台上，摆放着妻子的遗照。

二、乡下老屋，夜晚，内，老王

老王正拿着电话机，电话那头传来一个中年男子的声音。

“爸，您怎么突然想学小提琴呀？！”

（屋外夜色漆黑，省略对话）。

“我知道您突然要一个人过日子，在家待不住。放心，这个周末我们就接您到城里来。”

老王默默挂掉电话，看了遗照一眼。

三、县城，日，外，老王及乐器店老板

早晨，老王沿着街道独自一人慢慢踩着单车往县城方向去。

在乐器店里，店主热情地向老王介绍各种小提琴。

“我们店的小提琴可是全市种类最多、质量最好的，老大爷，您尽管慢慢挑，保准您挑到最满意的！”

看着满目琳琅的小提琴，老王也有些不知所措。

“老大爷，来来来，我帮您。”（店主走近老王）

 “我不太懂。能试试不？”（老王随手拿起一把3/4的小提琴，仔细看着。）

“您是给小孙子买的吧？！学音乐就得从娃娃抓起！您手上这把最适合十来岁的小朋友！”（店主）

老王端详着小提琴，迟疑地说：“那……老板，你看哪把琴比较适合我这岁数的？”

店主看了老王一眼，表情有些讶异：

“哟！我刚就瞧您这气质很不一般哪。这把就不错，最适合像您这样的老艺术家！”（店主）

老王将提琴接过手看了看。

四、县城，日，外，老王及小提琴老师

老王走进一户人家，门口挂着牌子：小提琴培训中心。

接待老王的是四十多岁的小提琴培训老师。

（两个人交流了一会儿，培训老师明白老王是为自己报名。）

“老大爷，您以前学过小提琴吗？”

“年轻的时候跟着村里宣传队拉过几个月，也没经过什么专业训练。现在算起来，也有四、五十年没碰过了。”

“那……您这年龄、这基础，想学小提琴？！……”培训老师想了一会儿，“不过没关系。从最初级的班级学起，不到一年，我保证您就可以掌握简单的基本曲目了。”

“一年？”老王面露难色，“时间太长了。两个月吧。”

“（笑），老大爷，您这是……？光是小提琴的音阶、把位就得练上好几个月，这难度可是非常非常大的。”

“跟你坦白说吧，我就想在两个月内学成一首曲子。我可以付双倍的价钱！”

培训老师看了看老王坚定的表情。

（两人继续交谈着，窗外阳光明媚。）

五、乡下老屋，周末夜，内，老王、老王儿子及儿媳妇

老王坐在过去经常坐的老凳子上，面对着妻子的遗照。

“爸，妈走了也快两个月了，您心里再怎么闷得慌，也别跟自己过不去呀！”（儿子）

老王抽着烟斗，不语。

“天天踩单车到城里学两个钟的小提琴？您这身体能吃得消嘛！”（儿子）

 “是啊爸爸，您要是真想学点乐器解解闷，跟我们到城里一起住，到时单给您请个家庭教师，拉二胡、吹笛子都成。您也不用天天这么奔波劳累的。”（儿媳妇）

“干脆，明天您就搬吧。东西也不多收拾了，反正城里啥都有。”（儿子）

“不搬。我不能留你妈独个儿在这。”（老王）

“妈这不也不在了。这乡下地方，生活条件太差，以前我就不同意您二老住这儿。您看这村里搬的搬走的走，人人都争着往外去，您留在这儿图的什么呀？！”（儿子）

老王沉默着，看着屋里的一切。

“都一辈子了，能离得了么？”老王站起来走到妻子的遗照前，拿起相片停顿了好一会儿，说：“你妈年轻那会儿，好扎两个红辫子，（笑）不爱说话，一见生人脸就红。我打从她眼皮下走过她都当没我这人似的。……”

儿子显得有些不耐烦，想打断父亲的话，被儿媳妇阻止。

“几个月前她还在，就是在屋里这位置，说，这一转眼就从小姑娘变成老太婆……9月9号是我们的结婚纪念日……五十年了……那曲子我也还记得……”

“什么曲子？”（儿子）

“听，（笑）！我好像又听到了。嗒嗒嗒（哼唱）……）”（老王）

“爸，您怎么又开始说胡话了！明天搬吧，再这么下去，您老非得憋坏了不可！”

儿子显然不高兴，说完后从屋内走到院子里。老王儿媳妇也跟上。

（院子里，老屋门口）

“别跟爸置气，他就是还不习惯，心里难受。”儿媳妇小声地说。

“我心里就不难受？爸这是老糊涂了，没事儿干了。怎么劝都不肯到城里去，还把自己所有钱都拿去买提琴、请老师，这不瞎折腾嘛！”儿子嘟囔地说。

“行了行了，回头我们再跟爸谈谈。”儿媳妇说。

老王望着他们俩的背影，似乎听到了讲话的内容，默不作声，放下了遗照。

六、院子门外，日，老王及儿子儿媳妇

儿子和儿媳妇打开小汽车门，坐进汽车内。

老王站在一旁，看着汽车渐渐开远，整个街巷仿佛只有他一人。

七、乡下老屋，日，内，老王

老王走进屋里，又来到妻子的遗照面前。

“我跟小兔崽子说好了，我同意过了那天跟他到城里住，他呢，也同意我学习小提琴了。芳，这次你可别再替他说话，得听我的啊。”

八、培训中心，日，内，老王及培训老师

老王正努力学习小提琴。

培训老师：“手应该这样握着。对对，下巴得夹稳当了。……”

汗水从老王脸颊滑落。

九、院子里，夜，老屋门口，老王

老王坐在门口，正架起小提琴尝试着拉弓，提琴发出了几声呕哑嘲哳的声音。他放下提琴，擦了擦头上汗珠，拿起身旁的烟筒。

（画外音：）

“还抽还抽，要知道你这老毛病到底还是改不了，当初我可不答应你。”老王妻子的声音。

“怕什么，都快入土的人了，不抽白不抽！”老王语。

“就好耍贫嘴，等哪天我先走了看谁还愿意管你！”老王妻子。

“哎哎哎，得了，要走也轮不到你先啊。”老王。

老王出神了一会儿，放下烟筒。

十、院子门口的街巷，日，老王

老王踩着单车往县城方向，单车后座绑着小提琴袋。

（全景）无人的老屋内摆设依旧，十分安静，屋里的挂历显示已到了8月份。

老王推着单车途径市场。

“老王，还练哪！”杂货店张大爷坐在椅子上摇着蒲扇，他的老伴在旁边忙碌。

“哎……”（老王边走边说。）

“我看你呀，一个人过得比两个人还快活嘛！”（张大爷说）老伴摇摇头向他示意。

老王不语，走过。

“你别老寒碜人家，他一人怪孤单的，总得找点别的事儿做。”（老伴说）

“一大把年纪学小提琴，他老伴才走多久就急着给自己找乐子。”（老张）

“哎呀，你就少说两句吧，要让老王听见了，这街坊邻居的，面子上可不好看哈！”（老伴）

“他都不顾自己面子我干哈替他顾？我老早就看这老王不对劲，八成是在给自己打幌子，到镇上会哪个老相好去了吧！”

“去去去。别瞎说，就不许人正经学点东西？！”（老伴）

“还正经？！这老不正经的！……”老张摇着蒲扇嘟囔。

培训老师教老王拉小提琴。

日复一日。

十一、乡下老屋，夜，内，老王

老王独自坐在老凳子上，右手搭着左肩，左手艰难地甩了几圈。

随后，他褪下左膀的衣服，在左肩膀以及颈部处，贴满了止疼药膏贴。老王重新撕开了一个药膏贴贴上，又甩了甩左手。

（闪回）：

白天，老王走进一间诊所。

画外音：“老王啊，你得好好休息。一天十个小时练琴，别说你这身子骨，普通人这么猛不丁地高强度训练，都可能受不住。”

（画面回转夜里）老王拿起身边的照片，画面上是他和妻子的合影。

“第一节快学完了，虽然我拉得不好，不过还有时间呢。”老王轻叹了口气。

（屋外全景）

院子里最后一抹灯光熄灭，黑夜笼罩大地。

依旧日复一日。

十二、乡下老屋，清晨，内，老王

老旧的街巷里一声鸡鸣，打破了清晨的宁静。

一只粗糙的老人的手打开了收音机，依然播放着《绿岛小夜曲》。老王撕下墙上一张新的日历纸，时间是9月8号。

老王推出单车，这是最后一天在老师家学习。

因练习得太过劳累，明显能看到老王踩单车时，双手有些力不从心。

通往县城的路上有一道岔口。

一辆大货车从不远处开过来，猛按喇叭，老王拐弯时避让不及，与大货车相撞。

（画外音：急救车铃声响起。）

十三、医院，日，内，老王及亲人

老王左手缠着绷带，斜靠在床上。儿子儿媳妇都在身边。

“爸，不是我说您，多大岁数的人了！还好这次您只是手脱臼，要万一……”儿子停顿了一会儿，“这小提琴您也学了，您之前答应过我的，明天就搬吧。”

老王看了看一旁摔坏的小提琴，表情十分落寞。

“搬什么搬！说的是9号以后，这不还没到嘛。”老王说着，不悦地躺倒在床上。

“听爸的话。现在让爸好好休息休息先。”儿媳妇边说边拉着老王儿子走出病房。

“今天下午您就跟我们回城里去。”儿子撂下最后一句话。老王不语。

十四、医院病房，日，内，老王

老王在不知不觉中睡着了。

梦中，老王回到了少年时代，站在老屋的门口。

“王平同志！”年轻的老王转身，一个扎着红辫子的小姑娘站在门口羞涩地看了他一眼。

（转画面）扎红辫子的小姑娘打扮成新娘摸样，身旁簇拥这几个少女，微笑着向他走来：“王大哥！”

（转画面）妻子正抱着孩子在院子里踱步，哄着小孩，回头朝他笑了笑。

（转画面）妻子拉着孩子的手从院门外进来，孩子挣脱母亲，边跑边喊：爸爸！

（转画面）中年模样的妻子在院子里晾衣服，和周围的邻居闲谈着，阳光照在她的脸上。她转身面对他：“老王，过来帮帮忙！”

（转画面）老王和年老的妻子一起坐在院子里乘凉，妻子边摇浦扇边和他闲聊，妻子开玩笑地试图夺过老王的烟筒，老王不许。

“阿芳。”老王轻轻喊了一声，从梦中醒来。病房内，独他一人。

十五、医院病房，日，内，老王及亲人

“什么？！爸，您要回老屋？我坚决不同意。”（儿子）

 “爸爸，刚刚医生也说了，您的手这两个月已经是肌肉过度劳损，再不好好休养，怕将来要落下后遗症了。”（儿媳妇）

“实在不成今天住医院也行，总还有人照顾。大不了明天再搬家。”（儿子）

 “您要有什么闪失，咱也没法跟妈交代……”、“想拉琴也得挑对时候……”

……

两人还在不停地劝说着。

“就算手废了，我今天也要回去！”老王突然生气地吼出了这句话。儿子和儿媳妇都愣住了。

儿子无奈地叹了口气。

十六、乡下老屋，日，内，老王

屋里十分冷清，摔坏的小提琴静静躺在桌面上。

老王的左手和颈部都缠着绷带，他用右手撕下挂历的新一页，9月9号，上面写着：五十年。

（闪回）

几个月前，老王的妻子仍在世。

夜里，老王正抽着烟。妻子翻着挂历，看着9月9号的日期：“听人家说，能一起过五十年的叫金婚，可不容易啊。”

老王：“这有什么。我跟你，还得再过五十年！”

妻子：“得了，那不成老妖精了！”

老王：“有我陪你呢，怕什么。”

妻子：“就好耍嘴皮子。当初我也就是被你唬过来的。想不到就这么跟着你挨着挨着，也过了一辈子咯。”

老王：“怎么着，（笑），你现在不乐意可晚了哈。”

妻子：“可不嘛，那会儿要不是你死乞白赖给我写情书，还拉什么小提琴，我可压根儿都不想理你。”

老王：“（笑），还不知足哪。我一辈子拢共也就学会了那么一首曲儿，还专门就单给你一人独奏，谁都没这福气听呢。”

妻子也笑了：“就你拉得那破声儿，吓得我回去都不敢睡，你就不怕把狼招来！”停顿了一会儿，“不过，想想倒也怀念。”

妻子自言自语道：“如果还能再听一次就好了。”说完，妻子在挂历上写下“五十年”三个字。

（镜头切回刚刚）

老王蹒跚地走到桌台前的老凳子上，坐下。右手拿起身旁的烟杆子，默默看了一眼。

抬头面对着妻子的遗照，老王沉思了几秒，轻声说：“芳，这琴弦和弓，都断了。”泪光在他的眼眶里闪烁。

半晌，老王又说；“就怕回头咱们再见面时你得责怪我，说我又哄你玩。所以今天，我还必须为你把这首曲子再演奏一遍。”

说完，老王艰难地抬起左手，头慢慢地靠在了左肩上，右手则缓缓拿起烟杆子，将它放在了左手绷带上，闭上双眼。老王仿佛正拉着提琴，配合着动作，他轻轻地哼起了两个月来所学习的那首曲子。

苍老的声音瞬间飘满了整个老屋子，（镜头转向老王背影，从屋内转向院子，转向街巷）老王的声音飘向了遥远的空中。

（小提琴曲跟着一同响起，老王的声音渐渐淡出）

（音乐继续，镜头从空中转回院子内）一个少年正在院子里拉着这首小提琴曲，而院门外的墙角，一个扎红辫子的女孩正躲在墙后，靠着墙面静静聆听，脸上洋溢着羞涩而幸福的微笑。

（少年的老王及妻子）画外音：

“芳，再过五十年，我还想为你拉小提琴。”

“（笑），你呀，就好耍贫嘴。”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