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苹果充满智慧的芬芳

　　1．苹果核也是一种美味

　　这是一件发生在我很小时候的事了，当时八九岁，家里很穷，姐妹又多，父母都没有正式工作，平时只好找些临时工来做，这里做大半年，那里做三四个月，尽管这样努力地工作，家里也只能勉强糊口。
　　八十年代初的一个夏天，祖父突然病了，很重，需要很多的钱来医治。
　　母亲为了多赚些钱，晚上便在一家国营企业的食堂里帮着烧菜。晚上爸爸还要去厂里上中班，两个姐姐都在学校上晚自习，家里没有人，我便跟着母亲到工厂食堂里去。每天看着那么多好吃的东西，馋得我口水直流，但母亲不准我碰一下，她对我说，这是厂里的东西，我们不能随便吃，等祖父的病好后，赚了钱，一定会买给我们兄弟姐妹吃的。　
　　时间久了，我跟食堂的师傅们也混熟了。在食堂大厨的批准下，我终于可以吃一样东西了，那就是苹果核，在配冷菜时，苹果被厨师们切成块后，还剩下一个孤零零的核，而这也就是我当时日思夜想的美味。　
　　可好景不长，食堂里新来了一位很有名的厨师。他厨艺出众，苹果被他切得真正的只剩下一个核，不带丝毫果肉，在大家为他刀功精湛而敬佩不已的时候，年幼的我就已经知道，我再也没有苹果核可以吃了，最多也就还可以吃些苹果皮罢了。　
　　就这样过了好久，一直没有吃到苹果的我再也忍不住了。一天晚上，工厂里来了一位据说是很重要的人物，母亲和厨师们忙得是不可开交，而我也就趁这个时候，从箩筐里偷偷地拿了一个红苹果躲到厨房外面吃了起来。
　　“小朋友，苹果好吃么？”就在我细细品尝苹果的美味时，一位面目慈善的叔叔突然出现在我的面前，我下意识地将苹果藏到了身后。“别怕，进去吃吧，外面这么冷！”说完，那位叔叔便将我带到了厨房里。
　　母亲和厨师们见状都停下了手中的活计。事后我才知道，这位叔叔原来就是工厂的厂长，而母亲也因为我偷吃苹果被当场开除了。

　　2．那个晚上我吃到了世界上最美的水果

　　听了厂长的宣布后，母亲看着我，什么都没说，而我早就吓呆住了，以为母亲会打我，因为我们家太需要这份工作了。我跟着母亲一声不吭地出了厂门。冬天的夜风吹在身上很冷，我想拉住妈妈的手，可是我不敢，她正在气头上，我不要自讨没趣了。拐过一条小巷子时，我站住了，因为这不是往常所要回家的路呀。
　　我喊妈妈，错了。妈妈将我一把拉过去，什么话也不说，只是急急忙忙地往前走。妈妈的手很烫，我有点怕，我说妈妈我们回家吧。可妈妈没理我，却在一家副食品店前停了下来，她说：称两个苹果吧。
　　哪有买两个的？店主还有点不情愿。妈妈抖着手从衣袋里翻出了一只手绢，里面包着五十多元钱，这是厂长刚才结给她的半个多月的工资。从店里出来后，妈妈不再拉着我的手了，她让我一只手抓着一个苹果，我往后缩，我说妈妈我手太冷了。
　　“苹果好吃吧！怕冷怕吃苦，还想吃什么苹果？”妈妈说。
　　我嘟哝着：“你手上不是有袋子么？放进去就行了，非得要我拿在手上不可做什么？”
　　“好啊，你想吃苹果，这点事都不肯做，那我将苹果送回去好了。”妈妈的语气很固执。我只得接过了两个苹果。
　　小小的，凉凉的苹果被我握在手里，再加上被夜风一吹，我的手都冻麻了，但为了不让那两个苹果掉到地上，我只得拼命地在手上使劲。看着狠心的母亲只顾自己在前头走着，我也就只得踩着自己的影子“啪嗒、啪嗒”地赶着母亲的脚步。
　　当我们到家时，两个姐姐也放了晚自习了，母亲取出其中一个苹果，用开水烫了烫，小心地切成了三份。她说，你们姐弟仨吃一个，那一个等你爸爸回来吃。
　　我和姐姐都有点兴奋，我跟母亲在厂食堂里好歹还经常尝到苹果的滋味，而两个姐姐都要等到逢年过节或走亲戚时才能吃到水果，所以她们俩更是高兴得很。母亲问我们：“好吃吗？”
　　我们三个人都把苹果举到她嘴边，坚持要她咬一口，但她不肯。她说：“你们吃吧，好吃的东西不要一口气吃完，也不要吃了就忘，要记住苹果的滋味呀！”
　　苹果像个兴奋剂，让我们姐弟仨兴奋了很久。母亲那晚看起来并没有因为辞退而显得不高兴。至今我都很感谢母亲的是，此后很多年，她都没有把她被辞退的原因讲出来，也就是说，她守住了我偷吃一个苹果的秘密。
　　第二天上学时，母亲帮我背上了书包，她说孩子，住在自己的房子里，吃着自己挣来的东西，心才安呀。
　　年幼的我，只能一知半解地听懂母亲的意思，我说妈妈你放心，我知道了，想吃苹果，就得自己挣钱买，对不对？

　　3．儿子的青苹果和我的红苹果

　　长大后，我问母亲，当时我偷吃苹果令你失去了工作，你为什么不打我，骂我？母亲笑了笑说道：“你那时还小，打你又有什么用呢？还有，因为你偷苹果而辞退我只是一个理由，真正的原因是厂长过生日我没去送礼，当时你还小，说了你也不懂！”听完母亲的话后，我感慨颇多，但我明白了一个道理，一个人唯有靠自己的努力奋斗，才会为自己赢得尊严与成功。
　　在这之后，我努力地拼搏奋斗，直至有了今天的成就。我自己的公司开业那天，母亲在电话里什么也没说，只是告诉我，她托人送来了一篮苹果……　
　　若干年后，我结婚了，不久便身为人父有了自己的孩子。人到中年日子过得飞快，一转眼，儿子已经上小学三年级了。那天，我回到家，恰巧收水费的来了，我发现放在抽屉里的几十元零钱不见了。问了妻子，妻子说没看见，可能是儿子拿了。等儿子回来一问，果然是他拿的，而且都拿出去上网打游戏了。当时我听完就气不打一处来，这还得了，小小年纪就知道偷家里的钱了，长大了还不定会干什么坏事呢！我举起巴掌就要打过去，妻子连忙阻止：“有你这样教孩子的吗？一点点小事就要打孩子？”
　　我气道：“不打行么？这么小就学会偷东西了，我们再这样娇惯他，将来他还能有什么出息？”想想这么多年来为教育培养儿子花费的心血和代价，我愤怒地将手拍在了桌子上。
　　桌子重重地颤了一下，几个青苹果从水果盘中滚落下来，摔在地上。妻子叹息着将一个苹果拾起来说道：“孩子现在还小，打有用的话，我早就打了！你平时生意忙，难得回来教育孩子，只知道给孩子请家教，可是你知道么？孩子的成长过程中，学习成绩并不是最重要的，比成绩更重要的是学会做人！而父母地安慰、鼓励、陪伴远比你请十个、百个家教来得强！今天你发现孩子偷钱了，来打孩子，明天呢？你看不见的时候呢？你又该怎么办呢……”
　　妻子滔滔不绝地说着，看着跌落在地上的青苹果，我突然又想起了二十多年前，一个寒冷的夜晚，有一个小男孩偷了一个红苹果在墙脚开心地吃着，而她的母亲就是因为他偷了那个苹果的原因而被借口开除。如果当时那个母亲是我，我又会怎么做？
　　我伸手拉过躲在一旁的儿子，儿子吓得大叫道：“爸爸，别打我！”
　　我苦笑道：“爸爸怎么会舍得打你，我是要讲一个故事给你听，一个男孩和红苹果的故事……”
　　儿子听完后，哭着说道：“爸爸，我错了，再也不去偷东西了！”
　　妻子在一旁也眼睛红红地说道：“没想到妈妈她老人家目不识丁，却比我们这些读过十几年书的人还会教育孩子！”
　　“是呀！这些年如果不是儿时的苹果在激励我努力奋斗，说不定我早就承受不了现在这份压力，当年，如果母亲一个巴掌打过来，今天的我说不定会是另外一个模样，决不会有今天的成就！”我递给儿子一个青苹果，笑着说道，“每一个做父母的都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够长大成才，但又究竟有几个父母从孩子的角度出发，真正为孩子考虑的呢？儿子，爸爸向你道歉，刚才爸爸的确太冲动了！”　
　　我希望儿子也会像我一样，让这个童年的青苹果，能藏在他的心里，永远地陪伴他、激励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