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清风

“你真的要去？”这是娟早就想问的，到临行前才开口，老黄将西裤穿上，“嗯”了一声，老黄的腰围宽，娟过来帮他的皮带理顺，随手拿个碗盖在桌面的豆芽菜上，这对老夫少妻就骑单车出门了。

广场上，当中穿绿色军服的中年士兵叫长军，老黄将车停在长军跟前，长军郑重地敬了个军礼“大哥”，再看看车尾，轻声道“娟。”

长军说他离开广州后，驻守西南边防，这一守就守了十五年，这次来广州不容易，一是缅怀自己的学生时代，一是看看娟。

老黄的任务是帮娟和长军拍照，这次是老黄自告奋勇，娟担心老黄故意刺她，一开始还是拘谨，直到她在公园洗手间的镜子里看见这两个男人抽烟聊天的状态，才宽下心来，她认真地整理头发，要将今天最美的一面留给这两个男人。

娟带长军游览的很多地方都变了，长军说，这里以前是发电厂，那时勤快的学生都来这里偷光看武侠小说；那里有棵大榕树，指导员最爱在那里找逃课的小情侣，说得娟“咯咯”直笑。

三人来到校园的一处水塔前，铁栅栏旁边写了拆字，长军惊讶这里还是老模样，娟说长军离开那天，她在水塔墙上留了一句话，不知道还在不在。于是三人饶有兴致地爬了栅栏，老黄的宽腰围也费了好大劲才翻过去，可惜里面早已不留一物，长军问娟留了什么话，娟想了半天，还是记不起来。而长军仿佛看见当年娟青涩的模样。

长军想知道娟和老黄大哥是怎么相识的。

老黄擦了擦晒得冒油的额头，“我们相亲会认识的。”

“那天我大衣的扣子掉了，我俩在桌子下找了老半天，笑死了。”

“嗯，就是这样子，没什么特别的。”

长军也不追问，见有卖炒板栗的，就拣了袋炒脆壳的给娟，老黄争着买了单。

长军说娟以前唱歌很好听，想走之前听娟再唱一次，娟说自己很多年没有唱了，老黄说从不知道娟唱歌好，也起哄，娟顿了顿，清风扑面，唱了段《跟往事干杯》

“干杯朋友

就让那一切成流水

把那往事

把那往事当作一场宿醉”

老黄听得痴了。

长军建议最后三人来个合影，要大哥一起见证这一天的友谊，大家对这张合影很重视，反复整理衣冠，老黄说大家手拉手拍吧，娟站中央，长军有所犹豫，娟轻轻地将手搭在他的手上。

“准备好了吗？”拿相机的路人问。

“好嘞”娟笑了笑，“茄子。”

咔嚓

长军说这次见了，怕这辈子都难再见，娟听了有一丝触动，执意要送长军坐高铁，老黄就留在车站外，为他们的背影按下快门。

长军在月台上说，他这十五年来一直挂念着她，他问娟心里是否还爱他？

沉默。

过站的高铁“唰”一声，滑进了娟的心里。

娟从车站出来，老黄已经将栗子壳剥得满袋，一粒粒大黄板栗静静地躺着，娟挑了两颗塞在嘴里，念想着家里的豆芽菜还没吃完，拖着长长的影子回家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