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遇死亡

三爷是一个村里的留守老人，两个儿子在外打工，存钱在村里盖了一个二层小洋楼。他平时坐在门口折叠椅上晒着太阳，向人打招呼，大家都是迎合一句。这是小二上学必经之处，三爷每次都大声叫：“小二，去学校带了什么午饭，给三爷看看？”他细心回答，因为三爷会有时给他一些软糖、牛奶糖……所以他乖乖跑过去给三爷报告。

三爷养了一头牛，不是用来耕地的，就一直养着它，牛越养越壮，三爷慢慢跟不上牛了，放牛的时候经常是三爷跟在牛屁股后破口大骂：“死牲口，剥了你的皮。”累的喘着粗气，小二就跑去拽着牛，被牛拖着跑，牛跑的慢了，三爷就来追。追上了扶着牛瘫坐在地上，还在骂着，手里鞭子扬着凶，也没见打过牛。

所以经常是田埂上，牛在前面跑，小二在后面拽着绳子跟着跑，三爷跑最后追他。

村里人就这事传了很多笑话，三爷依旧趾高气扬的放着牛。小二喜欢帮三爷追牛的，每次追回来，三爷就会把他带到小洋楼二楼，扯开罩在电视机上的塑料纸，放电视，等听到他母亲响彻村子的叫喊，才慌慌张张的塞了一大口吃的，一路快跑回家。

村里的王大头想买三爷的牛，他自己养了几头牛，就是卖牛肉，他见了三爷，小心问了几次：“您老又不耕地，不吃肉，养头牛也没用，转给我，行吧，三爷，保证好好待它。”三爷就骂开了。小二不希望三爷把牛卖了。

一个冬天，三爷的牛在吃了一个冬天的干稻草后，死在了栏里。三爷蹲在牛栏里，哭着。大伙把牛抬上了王大头的拖拉机，三爷还蹲在那里哭。

三爷很久没叫小二，直到一次放学，三爷在他门口把小二给叫住了，把他拉进了屋里。取出一张纸和一只毛笔，说：“小二啊，听说你在班里老是考第一，你是读书的料子，笔头好，你帮我写个东西。”三爷给了他一张10元钱。

第二天，村口的大树下就贴上了一张写的歪歪斜斜通知：

三爷要买头小牛，那个有？三爷叫到他家里去说。特此通知！

村里人说三爷着了魔，人老了还怎么养牛，养了又不用，真当儿子养啊！几天过去了，三爷也没买上牛，但三爷却好像是病了，天气慢慢暖和了，但他穿的衣服却越来越多。小二觉得有点对不起他，写了也没能帮他买上牛，不再去三爷家了。

几天过去，三爷又叫小二说：“小二，你是读书人，还是你笔头好，这次帮三爷写封信？”三爷捧出一把糖给小二，“小二啊，写给你大叔，叫他回来一趟，我这几天身体有点不得劲。”大叔是三爷大儿子，于是，翻了一个下午的字典，总算是凑够了一页信纸。三爷又给了他20元，叫他到镇上寄出去，小二满口答应。

小二写信的时候听见父亲和邻居又说到了三爷：这几天三爷好像有点不对劲哎，变得啰嗦了，老人要这样得注意了，也没见他家老大老二回来啊。

三爷又来叫小二，同样是要写信，上次寄了几天，没一点回应，三爷担心着。这次不怎么翻字典了，写了这么多，小二学会了很多字。快写完了，三爷眯着眼看了一会儿，转身去他的小房子里，小二知道是去拿钱了。突然传来“哎哟”一声，小二猛然回头，三爷扶着门框慢慢倒了下去，他丢下笔，奔过去，三爷已经瘫倒在地上了，口吐白沫，两只眼珠瞪大，手脚抖动着，喘气很急胡须抖得很快，小二不敢碰，更不敢去扶，双脚发抖，忙跑出去，到玉米地里拽着父亲跑回到三爷家。三爷还在躺在那里，白沫已经流了一地，胡须也变得湿湿的。

父亲返身出去，站在大门口扯起嗓子大声叫着人，三爷眼睛只是盯着天花板，很久才眨一下。又一下来了四个人，村长和大伯也跑到了，村长跪在地上，慢慢扶起三爷的头，其他人擦的擦，扶得扶，都急迫的叫着。刚把三爷头扶起来，三爷轻轻的咳了一声，鼻涕一股流了出来，无数浑浊的细长线，大伯拿着汗巾不停的擦着。三爷又狠狠的喘了一口气，脖子青筋突起，颤动的幅度越来越大，像一根根干枯的木棒。小二突然感觉脸痒痒的，用手一擦，是眼泪？

父亲大声训斥：还不快出去，小孩子不能看，快，出去。大伯也叫着他快出去。他挪动着脚，大气不敢出，跑着出去了，回到家，关上门。突然想起那封写了一半的信，心里很怕，拿回来？却再也挪不到脚了。

三爷的两个儿子在三爷丧礼刚办上时赶回来了，扑在棺材上大哭一通。三爷的丧礼办的隆重，连着几天锣鼓喧天。大伯和村长闲扯：“三爷算是享福了，死没怎么遭罪，死后葬礼办的有脸面啊，这远近几个村里，那有这么大办的。”

村长也说：“恩，对呀，你看这烟，有谁家买这么好的烟。”

两个儿子在哭完一通后，来到酒席上端起碗敬酒，村长粗着嗓子大声训斥着他们：老人重要啊，出门在外更要关心老人，要不是我们赶到，三爷走的可惨啊。我的两个叔叔连连点头称是，说完，大家端起碗笑着喝光了酒，像聚会一样，又有人来帮满上，一轮一轮的来，劝酒声、碰杯声、鞭炮声、锣鼓声通宵热闹这村子。

小二的母亲又在大声叫小二回家了，小二听到后急忙往家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