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花儿

那些花儿

                 编剧：敬迎涛

　　教师节这天，我去得特别早。我想躲过上学的人潮，免得和学生们路遇。因为，我跟他们交待过：今年谁也别送花。

　　往年，和女同事们一同鲜花满怀，别人笑靥如花，我胡子拉碴。一个大老爷们儿，要什么花嘛。还不如送两条烟给我，嘿嘿。说实在的，我也不忍心让孩子们破费，尽管这一天同家里张嘴要钱比较容易。平时学校杂七杂八的收费够多了。

　　校门口冷冷清清，进校的学生无几，倒是几个流动花摊，早已一字摆开。花摊上摆着康乃馨、百合及其他叫不上名字的花，或枝或束，争奇斗艳，颇有几分节日的气氛。

　　正要跨进大门，突然耳边传来一个怯生生的声音：“老师，节日快乐！”扭头一看，一张熟悉的面孔。团脸大眼，未语先笑。一和人说话，眼睛便捉住人。那双平时总捧着一摞作业的小手，郑重地捧着一束花。

　　“马小晴？”我诧异她会在这里。

　　“老师好！”马小晴欢喜地笑着，带着几分腼腆和局促。她把花认真地交到我手里。我迟疑了一下，还是接了。她不知道我的新规定。

　　“你，不是转学了吗？怎么没去上学？”我瞥见了她身旁的花摊。

　　“我……”她欲言又止，大眼睛里的光芒随之敛去，抿紧了嘴唇。

　　马小晴家在农村，随父母打工进城，划片到我们学校借读。家境贫寒的她成熟独立，从入学到现在的四年里一直做班长。班级管理有条有理。多么调皮的孩子都听她的话，骨子里透着大姐姐的风范。班级因为有她，我省了不少心。

　　这次暑期开学，她父亲来了，找到我说要回乡下，让帮忙开个转学证明。我不愿意让马小晴离开，劝她父亲半天，未果。无奈，怀着满心酸楚我去教务处给她开了转学证明。

　　怎么，现在她还在城里？

　　我疑惑地盯着她，她没迎我的目光，垂下了头。追问之下，才知道，原来，马小晴根本没有转学。她父母原来打工的地方裁人了，一时找不到活计，只好让她辍学帮衬点家里。她下面还有个学龄的弟弟。

　　望着略显消瘦却更加懂事的马小晴，我一时无语。

　　这时，学生们已陆陆续续过来了，纷纷奔向花摊。我急忙掏出钱包，递给她十元钱：“花真美，老师喜欢。”我努力掩饰着不安。

　　马小晴慌得直摆手：“这怎么行这怎么行！今天是您的节日，这是我送您的。”眼里满是泫然和委屈。

　　我执意把钱塞到她手里：“有空来玩，同学们都很想你。”说完，逃也似地进了校门。马小晴在后面一个劲儿地喊：“老师，老师，我爸妈让问您好哪——”

　　回到教室，心里起伏难平。那些花儿，红得扎眼。

　　铃声敲响了。

　　同学们陆续走进教室。无一例外，每个人手中都捧着一束鲜花！顿时，香气弥漫，满堂嫣红。孩子们的笑脸花一样开放。

　　我嗔怪：“不是说不让你们买了吗？怎么不听话？！”

　　“老师，我们都是买的马小晴的！”大家齐声答道。

　　这些花儿，如把把火炬，在讲台上燃烧。我无力拒绝它们的热情，只是炙烤得我整堂课不能流利讲解——我不敢看倒数第二排那个空位。

我将这些花儿小心地分装在几个大塑料袋里，不使它们雍折。叫过来一名同学，附耳几句。他马上拎着袋子，像匹小马一样朝校外跑去。

我说的是：把花重送给马小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