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之泪

龙之泪

汪琦

    巴岳山下，一间摇摇欲坠的草屋里，老人奄奄一息。

    老人年轻时是有名的擒龙勇士，他这一辈子最引以为豪的事是擒了九十九条龙，唯一的遗憾就是最后一次擒龙失败了。他还清楚地记得，那是一只铜梁龙。老人那时已经不算年轻了，铜梁龙的龙须如钢鞭般迎面横扫而来，老人闪躲不及，被重重地扫晕在地。

病榻之上的老人早已没有了当年的英武神采，病痛一日甚过一日，他清楚：自己的生命就快走到尽头了。

老人的孙子疾奔到三十里外的镇上，请来了最有名的郎中。

“你爷爷的病非同一般，是‘涎毒侵心’。”郎中说，“以我观察，老人家中的是龙涎毒。”

老人点头道：“大夫，你说的没错。我年轻时斗龙无数，龙涎沾过不少。唉，这也是报应啊！”

少年急切地问：“大夫，我爷爷的病要怎么医治呢？”

“解龙涎毒，需用龙之泪。”郎中说：“龙之泪又以铜梁龙的泪为最佳。”

少年义无反顾地说：“这有何难，我这就去取龙之泪。”

老人摆手道：“孙儿，你不知，龙之性格坚强刚毅，很难有流泪的时候——我擒了九十九条龙，这些龙在被缚临终之时也未见掉一滴眼泪。你要取龙之泪，谈何容易啊！”

郎中说：“如果龙之泪难取，有一样倒也可以试试。”

“是什么？”少年急问。

“取出龙的眼珠，浸泡三天三夜，就取这龙眼液。”

“这又是何等困难！”老人长叹一口气，“孙儿，我不忍心你去冒这样的险，擒龙可是危险至极。”

“爷爷，你放心罢！”少年决心已定，“爷爷，你斗龙无数，我也不会逊色太多的。取不到龙之泪我也会取出龙的眼珠来。”

少年带上爷爷年轻时使用的缚龙索和屠龙刀上了路。

玄天湖畔，少年凌风而立。

这里是铜梁龙群居的地方，这些年已经没有像当年的老人那样英勇的擒龙者来这里斗龙了，玄天湖的静谧中更透出一份神秘。

少年从怀中拿出“唤龙哨”——这种哨音对铜梁龙有极大的吸引力。

果然，少年呼了两遍哨，就见一只小龙跃水而出。

“呵呵，天助我也。”少年信心满满，“擒住这只小龙轻而易举，逼出它的眼泪，要么就挖出眼珠。”

只见小龙冲着少年腾云飞来，少年甩开缚龙索，意欲套中龙头。没料到小龙身体敏捷异常，躲过缚龙索，一个横扫尾，少年躲闪不过，被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和老人当年最后一次擒龙失败的场景何等的相似！

少年不顾疼痛，翻身跃起，他使出最大的力气甩出了那把屠龙刀，刀乘着旋风之势朝小龙劈去。

小龙刚用尾巴扫倒了少年，根本没有想到后面还有屠龙刀飞来，正当它优哉游哉地转身之际，眼看屠龙刀就要劈中小龙的鳞身了——

一道金光闪过，屠龙刀重重地劈在了一条金鳞长龙身上。

是那金鳞长龙救了小龙一命！

刀刃击中了金鳞长龙，金龙瘫倒在湖岸上，发出阵阵哀嚎，那嚎声更像是一种鸣啸，响彻云霄。

“铜梁龙！”少年兴奋地惊呼，他听爷爷描述过成年铜梁龙的神形，一眼就认了出来。

金鳞铜梁龙的伤口很大——少年使出的力气太大了，半个刀身都砍进了金龙的身体里，汩汩的龙血源源不断地流出来。

少年冲上前，想着能不能取一些金龙的眼泪来，实在不行就只有取出它的眼珠了，好在这只巨龙现在已经完全没了招架之力。

少年来到巨龙的眼前，铜梁龙的眼里没有流露出丝毫的恐惧和痛苦，相反，少年看到了一种誓死不屈的倔劲。

“爷爷说的没错，看来龙是不会哭的。”少年挥起短刀，正要插入铜梁龙的眼眶，突然，他在巨龙的眼里看见了一个人的身影！

那身影好熟悉啊！

像自己，却又不是自己的着装——啊，那是爷爷年轻时的模样！

少年瞬间明白了：眼前受伤的这只铜梁龙正是四十多年前将爷爷扫晕在地的那只，难怪它今日这么轻易就被自己打败了——它也到了风卷残烛的年龄。

不知为什么，少年手中举起的短刀迟迟没有挥下。

这时候，在一旁早已盘立半天的小龙扑到了巨龙身上，少年清楚地看到，那小龙的眼里，有泪光闪过！

小龙看着巨龙身下汩汩流淌的血液，不顾一切地哭了起来，那眼泪和巨龙的血液融在了一起，汇流成河。

少年放下了短刀，拿出皮囊，很快就接满了一囊小龙的泪水。

正如郎中所说，服下小龙的泪水后，老人的病很快就痊愈了，甚至筋骨一日日强健起来。

少年对老人说：“爷爷，如今您身体好了，不如将擒龙术传授给我吧。

“不，”老人轻轻地摆了摆手，“常怀仁爱之心，胜过一切屠龙之技。”

老人再也没有碰他的缚龙索和屠龙刀。

他常常在玄天湖畔静静坐上半天，望着平静如镜的湖水，那里再也没有升起过龙的影子，老人却常常能听到铜梁龙的鸣啸声，伴随那啸声从湖面升腾而起的，还有一阵阵金色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