牵狗的女人

晚上，饭店的客人陆陆续续的走完了。王阿姨从厨房里走了出来，弯腰换着脚上的靴子。她是饭店里的勤杂工，负责洗碗洗菜等杂活。经过一天的忙碌，她已经累的快要直不起腰，身上的衣服也多处被汗水湿透，有些地方是白白的盐渍。她起身从厨房里拿出一个塑料袋装着的剩的饭菜走出饭店，在饭店外面的树上拴着一只小狗。小狗看到走近的王阿姨，竖起后腿，两只前腿腾空兴奋地朝王阿姨哼着，王阿姨放下饭菜，给小狗喂起来。

饭店的老板娘走出饭店，站在饭店门口往王阿姨这边望着，犹豫了一会，开口喊道，“王阿姨，你进来下，我想跟你说件事！”

王阿姨抬头看看老板娘，又低头摸了摸小狗的头，“乖！”然后起身进入饭店。

王阿姨和老板娘两人面对面坐着。

“王阿姨，我在想，你明天能不能来不要带小狗？”

王阿姨看了看老板娘，没有说话，然后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衣角。

“王阿姨，你干活我一直都很满意，可是，带着狗确实不方便。拴在外面它老叫，放了又在客人桌子下嗅来嗅去。我们这是个饭店，这样客人有意见啊！”

王阿姨低头说，“家里没人，放家里也不好啊！”

老板娘有些急了，“那就送人吧，你一个人，这么累，还养只狗干嘛？又不是人家那些有钱的阔太太！”

王阿姨不再说话，起身慢慢的走了出去。

老板娘转身抱怨，“你看，还不能讲！每天带些剩饭剩菜回家，我没有意见，但这是我的饭店，你来带只狗算怎么回事？”

王阿姨牵着小狗走在暮色的街道上。

十字路口，来往的车辆飞快的驰过。一声紧急的刹车声，紧接着是猛烈的撞击声。王阿姨表情惊愕，紧张的张开嘴巴。这只是她的幻觉，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王阿姨回头蹲下，神情木然，她将小狗紧紧的抱在怀里，然后左右看着，过了好久，才小心翼翼的过着马路。

王阿姨家里，王阿姨坐在小凳子上，怀里抱着小狗。

“灰灰，老板娘不让你去饭店了。从明儿起，你每天就一个人呆在家里，妈给你留足够的饭菜，晚上到了这个点，妈就回来了！”

小狗仰起头，似乎听懂了王阿姨的话。

对面的电视柜上，放着一只塑料的相框，里面是一张三口之家的全家福。

午后，王阿姨在街道上走着。树下，一些人在乘凉，“王阿姨，下班了？”

“嗯，中午休息！”

“今天怎么没带灰灰啊？”

“老板娘不让带，”王阿姨走进人群，来到一个婴儿车旁，逗着里面的婴儿，“哦，乖，瞧这小人，长得这个胖啊，跟我家小东小时候一个样啊！”

婴儿妈妈的脸上闪过一丝不快的神色，“王阿姨，你上班累，回家休息吧！”

王阿姨嘴里说着，“不累，不累，我一看到这小人儿，就一点不感到累！”

王阿姨打开家门，小狗立马跑过来，前腿搭在王阿姨的身上，亲昵的嗅着。

王阿姨抚着小狗的头，然后抱起小狗边往房间里走着，“灰灰，给妈妈说说，今天在家里乖不乖啊！”

忽然，王阿姨哭喊着叫了起来，“你在家干的什么事啊？”

一声小狗的惨叫，灰灰夹着尾巴从房间里冲了出来，钻到桌子底下，可怜兮兮的望着房间的方向。

房间里，王阿姨正在捡拾着地上的塑料相框和照片。照片已被小狗嚼的稀巴烂，依稀可以看到照片中小孩的笑脸。王阿姨流着泪，拼命想拼凑起照片，却无济于事。王阿姨慢慢放下照片，卷起自己的裤腿，从柜子面上拿出一只刀片，在自己的大腿上，轻轻的拉了一下。锋利的刀片划过，一道深红的血从道口里渗了出来。在伤口旁边，好多交错的伤口，有的只剩一道痕迹，有的才结痂。

灰灰慢慢走了进来，抬起头，朝王阿姨“汪汪”的叫着！

王阿姨看着灰灰，灰灰慢慢的靠近王阿姨，在王阿姨的腿上轻轻的蹭着。

王阿姨坐在地上，把灰灰抱到怀里。

“怪妈，妈不该把你一个人留在家里。你又不懂事！”

“你看啊，你把你哥的照片都咬坏了！你哥走了后，你爸就把他的东西都藏起来了！谁想到，这死老头子最后也丢下我走了！我找啊找，就找到这么张照片，好歹有个念想。再有你陪着妈，这不也是好好的一家人嘛!”

王阿姨忽然抬起头，似乎在沉思着，“对了，我还有你哥一张照片！”她起身在抽屉翻着，翻出一个东西，然后开心的在小狗面前晃着，“看，独生子女证，看到了吧，你哥刚出生时胖嘟嘟的！多可爱！”

饭店里，王阿姨倒出药来吃着。老板娘轻轻走过来，拿起药瓶看了下，吃惊的问，“王阿姨，你心脏不好啊？没听你讲过！”

王阿姨忙去抢药瓶，“一点小问题，没大碍！”

老板娘再看看药瓶，“王阿姨，你怎么不早讲？你带着病，怎么能干这么重的活？”

王阿姨额头上渗出汗珠，“再只要七个月，我就到了退休年龄。现在啊，每个月紧巴点，我自己再交七个月的养老保险，就可以领退休工资了。”

老板娘，“王阿姨，你明天真别来了，这个身体哪还能干活啊，我负不起这个责任！”

树下，王阿姨走近乘凉的人群，又逗着婴儿车里的婴儿，“哦，乖！瞧这小人，长得这个胖啊！跟我家小东小时候长得一样一样的！”

婴儿妈妈终于忍不住了，从婴儿车里抱起婴儿，“我说王阿姨，你家小东都死了这么多年了！你老对着我家小孩说他，你让我瘆的慌！”

王阿姨抬起身，脸上讪讪的不知道说些什么，然后，慢慢的起身转开。

王阿姨家里。王阿姨抱着小狗，“你说，我怎么这么不小心，我怎么就把窗子忘关了。你说，偏偏就让你碰到死老鼠！妈这辈子，就是太不小心了，要小心的话，你哥也不会跑到马路上让车给撞了！”

王阿姨的怀里，灰灰闭着眼睛，嘴里还有些白沫。

王阿姨拿着刀片，一下一下的在大腿上拉着。血，顺着小腿，一滴一滴的，滴落到地面上！

旁白：为保护女性的劳动权利，同时缓解养老金的缺口矛盾，我国拟推迟女性退休年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