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雅”的归宿》 作者：柯木可

车水马龙的魔都，华灯初上的街道。都市的夜总带着一种空洞的喧闹悠悠然地降临，月色迷离，夜空中偶尔嵌着几点星芒。这天，正好是这家五星咖啡馆的“蓝调之夜”，各行各业的精英人士们齐聚一堂，谈论着形形色色的话题——用着合乎这一场合的架势和语气。这一头，两个二十来岁的闺蜜正互相展示着近期的战利品——一个从恒隆入手的LV限量版手袋，一个托朋友从欧洲带回的卡地亚手表。其实若是仔细推敲两者的出处，还是可以看出它们都来自于一个叫做“CHEAP ROAD”的地方；那一边，几个多年未见的高中同学欢聚于此，毫不吝啬地彼此吹捧兼自我推销着。演员A不断抱怨着她所在的那个知名剧组的伙食待遇，当然她似乎完全忽略了自己只是个龙套的事实；教授B吹嘘着自己最近在某报纸上发表的学术论文，当然出于谦逊他隐瞒了论文的名字——征婚启事。就连当年在班中名声最坏的C此时也是一派山清水秀的打扮，向周围人分发着名片——XX肉食品加工厂CEO。咖啡馆里的服务生，也在举手投足间显出几分体面，在为每一位客人服务时都要用双语进行一番阐释——尽管他的英语口音充满了异域风情，甚至连普通话也是一样。空气中弥漫着极品蓝山的咖啡香，角落里的爵士乐队演奏着BLUES，典雅而悠扬。然而，精英们都太专注于自己的话题了，似乎不曾有人注意到这些，除了有一位带着黑框眼镜的中年男子，脖子上挂着粗粗的金项链，用浓重的港台腔向身边的人不断地阐述着自己在音乐方面的高深造诣——尽管他的嗓门已远远盖过了现场的爵士乐队。

咖啡馆的门再次被推开，人们纷纷好奇地向门口望去，却又都摆出一副不经意的姿态，期待着又一位大人物的到来。一个衣衫褴褛的人走了进来，头戴一顶褪色的画家帽，手中提着一个黑色皮箱，步履蹒跚地走了进来。现场霎时安静了下来，演员A夸张地倒吸了一口冷气，向教授B的身上靠去。就连方才还忘情地高谈阔论着的港台腔也停止了说话，唯有优雅的BLUES在空中回荡。众人疑惑而鄙夷的眼神齐刷刷地投向眼前这位不速之客，又不无畏惧地瞟着他手中的黑色皮箱。他走到乐队旁站定，放下箱子，闭上了眼睛，侧耳倾听着。一旁呆站着的服务生这时才缓过神来，快步上前拍了拍他的肩，示意他赶紧离开。他却伸出一只手放在嘴边，示意他不要说话。服务生继续加以阻挠，他却依旧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一曲终了，他缓缓提起黑色皮箱，旁若无人地走了出去。港台腔总结性地来了句：“其实啦，这个‘曲指’还是蛮好听的啦。”咖啡馆又恢复了之前的喧闹。

第二天清晨，几声清扬的小提琴声从公园深处的花坛中传了出来，拉的正是昨夜咖啡馆中的那支BLUES。几个环卫工人和身着睡衣出门早锻炼的人们围成一圈，屏息凝神地听着。在他们中间，那个戴着画家帽的流浪音乐家正忘情地演奏着，他的脚边，静静躺着那个打开的黑色皮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