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杨头今天格外高兴,儿子艾舟刚荣升海军少校又在城里完婚。双喜临门。回村再办次婚礼是她妈的意思,小地方,讲究个礼数。儿媳没敬茶还不算是自家的人。听说艾舟老丈人是海军军区某首长,也想借这个机会过来看看,婚宴的事情自然不能太马虎。 虽然老杨头不是艾舟的亲生父亲,可自打小艾舟五岁起,艾舟的爸爸就离开他们返城当他的军官了。老杨头在码头开了间小理发店,艾舟妈妈带着艾舟在码头摆了个水果摊,等他爸爸,一年两年,老杨头不忍天天看着这对母子天天暴晒在太阳下,给他们在理发店门口支了把伞,渐渐地,伞变成了雨棚,雨棚变成了小屋,最后连理发店也打通了个入口。等着等着,艾舟爸爸没等来,却让老杨头和这可怜的母子亲如家人。 老杨头一直没和艾舟妈妈结婚,原因是只要一提结婚,艾舟就寻死觅活。可这不影响老杨头疼艾舟。一得空就带着小艾舟出海钓鱼,给他买船模和玩具。艾舟妈妈只要打艾舟,老杨总是挡在最前面。就这样,二十年如一日,照顾他们母子,却从未进过他们家门。 艾舟大学毕业后就进了部队,职位是他亲生父亲安排的,因为特殊关系,一年就当上了中尉。也算年轻有为,艾舟倒也刻苦,两年后又升了上尉。小伙子年轻有为,自然得到各级领导赏识。儿媳也是军区某首长的千金。 老杨头今天起了个大早,拿起从镇上买来的糖就挨家挨户的发,通知他们到家喝喜酒。小镇不大,前前后后就一百户人家,人人都认识老杨头。几乎家家户户的头也是老杨头理的,恭喜之余不免要议论几句老杨头执着的故事。 晌午,老杨头回到理发店,艾舟妈妈正在打扫卫生。老杨头兴奋的告诉艾舟妈妈喜帖已经发完。艾舟妈妈的手机响起,老杨头兴奋的接起电话,艾舟。还未等老杨头问,艾舟便叫老杨头给他妈妈。老杨头知趣,递给她妈妈。老杨头擦着椅子,耳朵却听着艾舟妈妈的电话。电话里仿佛艾舟已经启程,唯独嘱咐的是老丈人想吃当地的一种叫海蜒的鱼。这倒不是什么难事,艾舟妈妈一口答应。 老杨头听在心里,等艾舟妈妈挂了电话,拍着胸脯说自己去买。艾舟妈妈笑骂他偷听电话。老杨头嘿嘿一乐。说叫一声爸,什么都值。 下午,老杨顶着烈日招呼老胡在艾舟家门口只起二十张桌子,便骑着车赶赴码头。一路上那个开心啊,哼着小曲,满脑子全是艾舟小时候的顽皮样子。 码头的鱼比菜场来得新鲜。老杨头逛了一圈,平时很常见的鱼今天却一条也没有。码头的渔民们快要收摊了也未买到。老杨头无奈,又跑去渔港,那里停靠着许多渔船,有些渔民会把一部分鱼存在船上,不会一次担来。跟着渔民回家的队伍,老杨头到了渔船上挨个询问。终于买到十斤海蜒。 那边艾舟早就到家,喜宴已经开始,家家户户挨个夸赞艾舟有才,挨个夸赞艾舟爸爸官大权大,挨个夸艾舟妈妈又福气,挨个夸艾舟媳妇漂亮。 老杨头骑着破车总算赶了回来,像招呼自家儿子结婚一般招呼大家喝酒吃菜,自己却一头钻进厨房帮老胡打下手,艾舟妈妈不忍,几次唤老杨头出来坐她身边,可老杨头总说不合适,老胡笑骂老杨头乐昏了头,今天总算了了二十年的愿,艾舟这兔崽子也该叫你一声爹了,老杨只是傻傻的乐。 透过厨房的传菜口,老杨头看着外面的身穿军装的艾舟,个子高大挺拔,身边的儿媳娇小害羞。看得老杨满眼的泪。 海蜒烧好了,老杨头端了出去。艾舟妈妈招呼老杨赶紧坐下,老杨放下海蜒,却发现艾舟妈妈身边坐着艾舟和儿媳,还多了个艾舟的丈母娘和中校军衔的丈人。老杨和艾舟妈妈有些尴尬,与亲戚们打着哈哈。 艾舟端起酒杯走到老杨身边,将老杨按在椅子上。满满给老杨倒上一杯连忙给丈人介绍:“爸,这就是我给您说的老杨,我们家的大恩人。我和。。。长那么大都是杨叔叔照顾的。 老丈人站起身来:“啊呀,杨师傅啊,我们家也谢谢你啊,来来来,走一个走一个。 老杨干干得看着酒。苦笑着抬眼看看艾舟。 艾舟妈妈一杯酒泼在艾舟的脸上。 全场瞬间安静。 儿媳拉住艾舟,艾舟脸色微变,抬头抹了抹脸说:妈,我。。。不孝。您老息怒。我对不起您,也对不起杨叔叔。 老杨头按住艾舟妈妈的肩膀,眼神格外坚定。一口闷了酒道:舟啊,今天你大喜,我。。。儿子今天也结婚。叔叔高兴。常回来看看你妈,你妈惦记着你。 回头走向艾舟妈妈低声说:别毁了孩子。 老杨头不知道怎么走出酒店,他回到理发店,玻璃前摆放着一只军舰船模。 老杨头看着发愣,恍惚间,小艾舟倔强的脸浮现在眼前,老杨头那时候还年轻,带着小艾舟出海钓鱼,小艾舟钓到一条大鱼,却始终拉不起来,老杨头只看着乐。小艾舟气得硬扯,鱼还是没钓上来,小艾舟差点掉进水里。 老杨扶住船身,稳住鱼竿,笑着对小艾舟说:“叫声爸爸,我帮你钓上来。” 小艾舟眼睛一转嘿嘿一乐:“将来我娶媳妇的时候再叫你爸。” 老杨先是一楞,小艾舟伸出小拇指要与老杨拉钩。 夕阳下,小艾舟对老杨说:“其实我最讨厌爸爸,他不要我们了。你真要我那天叫你?” 老杨有些倦了,奔了一天,斜靠在理发椅上看着天花板,理发室的门拉开,从外面传来艾舟的一声:“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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