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我看向你

  一，医院病房内。夜。
身着花哨马戏团演出服的林欣，对镜子兴奋地涂抹脸上油彩。眼睛眯到镜子里，皱眉头的徐毅。
林欣拿起假头发套头上，对镜子摆了个完工的姿势。难掩喜悦的哼歌。
徐毅皱眉递上黑外套。问道：“这，行吗？”
“怎么不行。”叶欣接过外套。往外冲去，出门前刹住脚步。凝重了下神情说：“徐毅，磨练你的嘴皮子的时候到了。然后拍拍他肩膀，大步走开。
   徐毅无可奈何的苦笑。转身站在窗前。
顺着窗户看去，长月当空，月华欺蒙在一溪江水上。他呆呆出神。
“徐毅。”
  “妈。”徐毅紧张叫道。叶兰走到床侧，慢慢的折叠起乱抛的衣物。
   “妈，徐毅欠欠身子。叶欣她......”
   “什么都不要说了。叶兰摆摆手，疲惫的脸上眼睛一闭。随她去吧。”
     徐毅拉住门，母亲的身影在缝隙里点点消失。
空荡荡的走廊里背靠墙壁，他默默点燃一根烟。
“嗨，徐毅，谁准你抽烟了。”徐毅定定看向眼前掐腰怒瞪自己的妹妹。转眼又成了白色墙壁。嘴角一点点上扬。突然垂下头。
   “丫头，别再捉弄哥哥了。”

   二咖啡馆前 夜
  医院临近公园的湖水边，翻修的咖啡馆。繁杂的座椅家具堆在水边空地上。
  三五人光着膀子，黝黑的肩膀上汗水，和湖水雾气，缭绕。
  “嘿。这鬼天气，这鬼活儿，过的不分冬夏了。”一位工人边挪着木板边牢骚。
  “ 我说伙计，干这活哪那么多废，废话说。”监工的老板搓手跺脚的哈着白气。
   “真是周扒皮。”工人迅速地瞥了他一眼，低声说道。
   一架旧式钢琴，伫立在一角。小丑打扮的叶欣静静站在那。
    丫头，哪来的。老板扬声吆喝，手指对向叶欣。
   叶欣手指划过琴键。问叔叔，这琴能弹吗？
  废弃的物件，现在请一个琴师要贵死啊。老板痛心疾首的申斥道。
  先 生。能给我们弹个曲子吗。一个男声传过来。叶欣手指一顿，琴音突兀响起。叶欣没有回头。
   镜头只保留着叶欣坐下对着镜头的背影。
   粉色一百的一角露出。叶欣仍是低头，背影对镜头。摸摸自己假发寸头道：“我们不收钱，你可以挑杯咖啡暖暖身子。”
   “是啊是啊。两位请吧。装修期间照常营业。老板一边谄媚笑着，一边迅速接下钞票。
    你要听什么。叶欣问道
假如爱有天意的钢琴曲，一个女声传来。附有笑声，他听这个着魔。
镜头拉近，叶欣前半身。
叶欣嘴角牵动，开始弹奏。
林欣抬起头，
黎凯小心翼翼的扶着苏羽坐下，小声在耳边提醒小心。苏羽头发凌乱些，
特写外套中交杂的白色病服。
眼睛，无神无焦。
音乐流淌，叶欣闭眼弹奏。画外音。黎凯，好久不见了。

 

   三 医院走廊 夜
房门紧闭，黎凯转动门把手几次，不动。
从走廊另一侧走来的舒燕突然冲过来，仰视黎凯，身子挡在前边。黎凯眼中疑惑。问：”为什么不让进去，不是昨天好好的。”

黎凯英挺的眉毛紧皱。舒燕胳膊横在身前，眼睛在病房和黎凯间为难转动。
  
“你进去又怎样，她已经看不到你了。”舒燕低吼一声。

你就是黎凯。身后苏羽母亲突然情绪激动的冲上来，揪住黎凯衣袖。
你来干什么？都是被你害的，你给我滚出去。
如果你不直接残忍的拒绝她，她怎么可能出事故。你假惺惺的堵在这装给谁看。苏羽母亲气愤的浑身发抖。
阿姨。舒燕努力拖住她，一开口眼泪先落了下来。
你，你们啊。苏羽母亲手绢捂住嘴，在一旁座椅上不停垂泪。

  黎凯五指弯曲，扣紧门壁，关节因突出而泛青。
对不起。黎凯反复口型。慢慢将头抵住门。
一墙之隔的地方，背对镜头的白衣病服，正是苏羽。苏羽搭在轮椅上的手指 ，深深颤抖 。

一辆出租车刚停稳。黎凯一步向前拉开车门，一脚迈上。
黎凯。身后气喘吁吁的苏羽拉住他胳膊。你等我说完。就算不接受，等我说完。
苏羽，我真很急。黎凯急急地向外推了一把，苏羽被摔倒在地上。
 合上车门，车发动。
黎凯从后镜看去。苏羽踉跄起身，身后一辆车对着镜头开来。
苏羽！
   四咖啡馆外  夜
湖边，修葺一新的咖啡屋重新开张。年轻情侣不断进来
“叶欣，别太累着了。”老板点头哈腰的送来咖啡。搓手笑问：“那个，能换个曲子吗？”
我说过不要任何钱，也不会换任何曲子。叶欣冷然道。
是是，这个当然。你忙忙。老板悻悻的叹了口气。突然气恼道：“这臭小子，失恋还是脑子抽了，这都第四天了。说着摇摇头，这年头，什么人都有啊。”
黎凯歪倒在石椅上，酒瓶洒在地上，脸色涨红，嘴角抽动着。
叶欣静静看过去。
小雨下了起来，水泡子溅起。湖边玩耍的人们纷纷嚷嚷着，起身跑回家去。
黎凯身上静静披着黑色外套仍躺在椅子上。
雨继续下。钢琴边早已无人。

一对祖孙气喘吁吁地躲到屋檐下。
“奶奶，刚才小丑的油彩哭花掉了。孙子舔着零食，嘟囔着，哪有小丑哭丧脸的。
奶奶狠拧了把孙子屁股。：“不好好吹笛子，胡看的什么。那都是下雨淋得。”

    五手术室外走廊  日
一捧洁香水百合拥在黎凯身侧。手术室标识着手术中的字样。舒燕在走廊一刻不停的走来走去。闭目，祈祷。

门打开，医师匆忙 走出。
“医生医生，怎么样。”黎凯一步上前拦住他，焦急问道。
“手术一切正常，只是。”医师欲言又止的扶上镜框。
“只是什么。”舒燕担忧皱眉。
“家属安心等在这，我们会尽全力。”医师并不愿意过多解释，凝神看向手术室。又颇有意味的停视了一眼黎凯。

六。医院卫生间  日
清洁工拖着垃圾集装箱走出，一位中年妇女掩面哭泣，凌乱的头发遮了半张脸，唯一看清的是眉心的一颗痣。
保洁工人不忍的劝道：大姐，这都是命。身体要紧。说着拾起地上一张照片。
照片上姑娘眼睛透亮，长发俏皮的歪扎起，笑容恬淡。
“多好的姑娘，怪不得。”阿姨惋惜说道。掸掸灰尘，摆正了放进女人手中。
七
咖啡馆换了几次招牌，唯一不变的老式钢琴，和那首曲子。
八街道上  日
音乐响起。画外音，林欣的声音传来。
徐毅，你有没有暗恋过一个人。
徐毅，你见过黎凯吗？如果见过，会不会像我一样喜欢着他。
徐毅......哥哥。我能不能，像你一样健康的，爱着一个人呢。
徐毅快速地行走在十字路口街头，周围镜像人流模糊一片。
九  海边   庆祝苏羽生日聚会  夜。
“黎凯，结婚吧。”
苏羽闭眼，大声许愿，然后吹灭蜡烛。一群好友起哄高喊：“结婚！结婚！。”
黎凯愣了一下，烛光晃动下眼眸忽明忽暗。沉寂好久，突然抬头看向苏羽的眼睛。咧嘴笑道：“好啊。”
一群人鬼嚎的把两人抛起来。
舒燕从拥挤的人群中默默退出来。
海边，一个人盘膝坐下。自言自语：“黎凯终于结婚了，要结婚了。你知道吗？”
黑色潮水涌起，天边一片漆黑。
十黎凯家  日
“老公，我们选哪里当仪式地点？
“老公！苏羽提高音量，有点不满的合上画册。
“你决定。”黎凯微笑着从窗外探过身子。打开音乐档跳到熟悉的曲子。
“还是这么喜欢这首曲子”。苏羽有点酸酸的努努嘴。
 “是，一直喜欢。”黎凯静闭目倚在靠背上。
“那，我知道该去哪里了。”苏羽笑了一下，下定决心的转身出屋。

十一黎凯家外院  夜
黎凯。一直呆在树后阴影里的舒燕突然问。
为什么这么喜欢这个曲子。
......考进音乐学院的第一年，听一个人弹过。
是喜欢的人吗？
是......苏羽车祸那天......即将表白的人。
那她现在人呢？
......
镜头转树枝上，不知名的鸟咕咕直叫，眼睛在黑夜里炯亮。
继而鸟突然飞起，积雪簌簌落满了小径。

十二
咖啡广场前拉花彩带的飘满了，两人的朋友聚在一起喝酒，拍照。巨大的叠起心型蛋糕缓缓推出来，一阵喝彩鼓掌声。
一身繁复复古婚纱的苏羽出场，人群又一阵赞叹声。
“呦，脸色这么红润，一点也看不出当日失明呢。”李兰刚笑出口，身侧被捅了一胳膊。
苏羽有点不悦，还是笑笑未发作。
十三
“大好日子，躲在这干嘛？”司仪系着纽扣，拍拍黎凯肩膀，爽朗一笑。
“这里的琴师什么时候换掉了。”黎凯搁下琴边的相框，轻声问道。
 司仪神色一僵。：“听说是......”
“张檬。”身后有人叫道。
“嗨，店老板来了。”司仪咧嘴迎上招呼.
 “嗨，徐毅。”张檬和徐毅手掌一击，畅快一笑。
“老板。我想知道，这里的琴师去了哪里。”黎凯打量着徐毅问。
“老公。”提着裙摆艰难靠过来的苏羽，一把抱住了黎凯。
“呦，小两口这么热络。”司仪捂嘴轻咳一下。拉着徐毅识趣的转身离开。
黎凯伸手要拦，张开口还是笑笑摇头。
十四
闪光灯刺眼闪烁。
苏羽自由的摆着姿势。
黎凯僵硬的配合着，勉强微笑。
远处，徐毅静静拍摄着。相机自动吐出相片——是苏羽。
十五
咖啡店后室。徐毅摆出照片。
“很像，对吧。”苍老的声音说道，镜头推移。叶兰眼睛湿润，眉心一颗痣仍是清清晰。
手抚摸过相片，镜头逐渐模糊。
“你这个狠心的丫头，让自己的母亲送走孩子，还要亲眼看着她失去眼睛。”叶兰把照片移到胸口，哽咽道。
徐毅定神看向照片，呢喃说：“她已经默看了他很久，如今还要在另一个人身上，看他的半生。”
徐毅看向钢琴，突然苦笑道：“我的傻妹妹，不是一直都这样。”
十六
香槟泡沫飞散空中。喧嚣的人群疯狂的喷洒彩带拉花。
隐约站在在人群中心的新婚夫妇。
镜头拉近。双眼同时泪水闪烁。
手指按下播放键，录音曲子响起。
钢琴旁叶欣的照片笑容灿烂，马尾斜扎起。
黎凯看向苏羽，画面定格在一双眼睛上，
叶欣的，苏羽的。交替闪现。
微笑的眼睛。
含泪的眼睛。
十七
空荡的音乐厅里，风行一时的电影插曲《假如爱有天意》音乐流淌着。
一袭黑色外套的女孩，背对镜头。灯光圈点的阴影里，黎凯静静站着。
画外音。
在你看向我的每一秒里，好像并不知道。命运，一样在许我看向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