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车

“你都赶上客车门那么大了！也不打折！”熟客胡宇骂完，摔门而出。

“轿车门小，你去换轿车啊！”小不点儿还了一句。

这是个胡同里的美发店，常年亮着红色的灯光。小不点儿是这里的老员工了，寒来暑往，已经是第三个年头。

冬天取暖用的炉子还留在屋子里，由于气温不定，有些晚上得烧一点煤。小不点儿通了通炉子，坐回木床上。

门被推开，一个披着羽绒服的男孩慢慢走进屋子，看着小不点。

“过来聊会儿。”小不点拍拍床，翘起二郎腿。

“你特别像我之前喜欢的一个人，我刚才路过看见你，就一直想着过来看看。”男孩笨拙地解释着，坐在床上。

小不点儿掏出长白山，点了一根儿，又递了一根给男孩，男孩接过，熟练地点烟，吞云吐雾起来。

小不点儿看着男孩，仿佛想起了第一次遇见胡宇。

“你特别像我之前喜欢的一个人。”胡宇的开场白也是这一句。“我是客车司机，跑山东到江苏的。”胡宇和小不点聊了一支烟的时间，小不点就带他去了美发店旁边的一个小屋里。和美发店一样，小屋里也是红灯高照，一张床，一个洗手池，就已经是全部的家具了。

与脱衣服相比，穿衣服的时间是最难捱的。两个人都只有沉默。

“我是学生，学导演的，跟着剧组来这边拍海边的戏。”男孩言语中透着真诚。

小不点像发现新大陆一样睁大眼睛瞪着男孩，说“我还以为你是记者。”

“今天刚拍的海边的戏，你们这儿海真好看。”男孩看着小不点，露出笑容。

“海边有什么好拍的，都是水。”小不点说。

男孩就笑着不说话。

小不点看到男孩腿上的伤，问男孩是怎么弄的。

“海边，有一块不能见光的地方长了片苔藓，红色的，就跟这儿的灯这么红，还特别大，我走的时候光看它们了，没看路，就摔了。”

小不点摸着男孩腿上的伤，慢慢摸到大腿，男孩一激灵，手里的烟头掉在地上。

“我走啦。”男孩站起身，“我们快开拍了，我就是过来歇会儿，抽根烟。”

男孩刚离开，胡宇去而复返，就站在门口，笑着看小不点儿。

“怂。”小不点儿骂了一句，起身带胡宇走出美发店。

“知道我为什么总是每周四来么？我一周三趟长途，客流量特别大，但是总有几个乘客，每次都是赶我这个点儿，时间长了吧，就熟了。不光他们记得我，我也记得他们。嘿嘿，就像咱俩。”胡宇搂着小不点躺在床上，说了这句话。

小不点儿没有任何反应。她已经习惯听任何人讲任何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