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色

                                        暖 色

一九六六年初，一个阴云密布的寒冷冬日。

  雪原上一辆长途汽车在缓慢移动着。车里面坐满了维吾尔、哈萨克、蒙古以及汉民族的男女乘客。在汽车碾压积雪和发动机轰鸣声中，有人操着自己民族的语言在时断时续地交谈着。在充塞着压抑沉闷车厢上空，缓缓漂浮着着莫合烟的烟雾……

  司机是位维族中年汉子，身体强壮，黑红的脸上一双灰黑色的大眼睛似乎像蒙着一层雾水，充满着多情的诱惑。他低声哼着吉里拉（一种民族小调），紧紧盯着路面。偶尔抬眼看看后视镜，看到里面有几个长相俊俏的维族中年妇女，他脸上现出顽皮的笑意。

   我（沿海支边青年，汉族，进疆不过两年）在汽车摇晃中昏昏欲睡。偶然间我擦去玻璃上的雾气向外张望……突然，车外的景象叫我激动起来！

  在不远处的高坡上，有几颗落满白雪的柿子树，在干硬的树枝顶端，挂着几个红色的柿子。那鲜艳的色彩为灰色的天空和白皑皑的雪原平添了几分温暖，使人的心里有一些温乎甚或滋润。

  我看呆了！我立刻在书包里摸索着，拿出速写本和铅笔，准备把那景象描画下来。这时，汽车突然停下来。大家疑惑地望着司机。司机告诉大家，前面都是下山路了，为了防滑要给轮子装上防滑链。说着拿着工具就下车了……有的乘客随后也下车活动。寒风中大家跺着脚来回扭动着身子……

我下车后戴着手套画着速写，旁边围着几个人议论着我的画技。我一边涂抹着，一边激动地赞叹着大自然的造化…..

司机干着活，大声唱着吉里拉，空隙间从怀里掏出一瓶白酒喝上几口。在他周围围着些维族妇女，他们和司机嬉闹着开着玩笑，爆发出的笑声吸引着其他人的目光。

人们的面部表情逐渐松弛下来，人们开始平和地交谈，有了些低低的笑声…….

我继续画着，赞叹山民对美好的追求……这时一个维族老汉问我：巴郎子，你知道树上的柿子是干啥的？我随口答道：这柿子叫看树佬，就是看住柿子树呗！老汉笑着说：那是给鸟儿留地。我不解，老汉接着说：春天树上的嫩树叶子给鸟儿吃，花儿开了，花瓣让鸟儿吃，树结果了，从青果到熟果子，都让鸟儿来吃，鸟儿一边吃，一边向树说着飞在满世界的见闻。冬天是树最孤清的时候，人不出屋，蛇不出洞，必须有鸟儿来，跟树喧璜。……

随着老汉的话音，幻化出百鸟齐鸣的景象。清脆的纳格尔鼓响起来，葡萄架下人们跳起欢快的伊犁赛乃姆…….急促跳跃的冬不拉琴声中，草原上演绎着叼羊和姑娘追…….

司机和妇女的爆笑声把我们拉回现实。茫茫雪原，苍茫天空，柿子树和我们一车人在茫茫雪原和苍茫天空的背景下，闪烁着温暖的亮光。

汽车启动，继续前行。伴着欢快的吉里拉，摇晃的车子似乎在雪原上跳舞……。

（注：文中有关柿子树部分，作者参考了郑彦英先生发表在2011年6月1日《今晚报》上的文章。文章标题是《留一些给鸟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