谎言

学校里都传开了，昨夜在后山的小竹林里一个女生被人侵犯了。

当流言传到于婷的耳中时，她手中的书本不自觉掉落在地，整个人怔了一下，心开始狂跳个不停。上课铃响了，45分钟的课堂每一秒对她来说都像要历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老师刚说完“下课”，她便嗖地一下站起身，欲冲出门去，但有一个理智的声音在提醒着她，不能跑，会露出破绽的。于是，她顺着人潮，故作镇定地窜出了教室。

她到了楼上的高三（2）班门口，向张扬的位置张望挥手。很快，张扬瞥见了门口焦急的于婷，便身姿飒爽地冲了出来。“我们班上都传遍了！昨晚的事被人知道了！”于婷压低了声音说道，但听得出，她的声音在颤抖。张扬气不打一处来，“这老不死的，看我怎么收拾他。”话音刚落，便箭般地窜了下楼。

在一栋外形破破烂烂，看起来颇有年代感的教职工宿舍门口，一个身形佝偻的大伯正背着一个麻袋走进来。他是学校的清洁工李叔，业务时间会穿梭在各个教室里捡塑料瓶，因为他沉默寡言、外形质朴，终日一人，泛起了不少小女生的怜悯之心，很多女生会很自觉地在喝完饮料后留着空瓶子等着他来收，甚至会“逼迫”要好的男生也这样做。

他才刚回到职工宿舍，在楼梯口准备卸下战利品，一个身影窜了出来，等不及他反应，一个拳头就迎了上来，“你个老不死的，说好了保密，居然跑去告状。”李叔来不及解释，一个拳头又过来了。“你那么喜欢告状是吧，你给我等着！”

李叔想追上他，但哪赶得上一个年轻篮球运动员的步伐？“我没有告密，同学，你听我说……”张扬的身后传来李叔颤颤巍巍的声音，原本无力的叫喊被风吹得更弱，传不到张扬的耳朵里了。

下午时分，流言愈加发酵。“看到微博照片了吗？好像是李叔强暴了那个女生！”“真没想到，李叔居然是这种人！”

于婷颤抖着滑开了微博，翻到了学校八卦博主的微博页面，果然看到了她和李叔的照片。虽然照片里，她本人被打了马赛克，但身形、面孔都还是有着自己很熟悉的模样。而李叔，在夜拍模式下，他的脸被拍得格外清晰。她更加焦虑起来，会不会被同学认出来？会不会被人肉？如果真的被认出来了，该怎么活下去？都说了不要再去后山，为什么他总是这么固执！他这样把我推出来算怎么回事，是要拉李叔下水，让自己脱掉干系吗？

回想起最初在球场上的张扬，就真的如同他的名字一样，张扬、个性，也正因为此，吸引来了无数的女粉丝。也许正是因为他的大家心中的男神，却跟自己这么个普通的仰慕者在一起了，于婷才会变得这么唯唯诺诺，什么都顺从着他的吧。

她不知该如何是好，一节课，她完全没有听进去，在一个个疑团和一串串的回忆中，很快，下课铃声响了。她又跑到了楼上，张扬一见到她，像是在炫耀功勋一样说道，“我看他这回还能不能在学校待了，还好我昨天留了一手。”

于婷很诧异他居然说出了这种话，他居然把自己女朋友也算计进去了？怪不得，昨晚李叔会一个踉跄地往她这边倒，也怪不得他看到后没去扶，反而掏出手机咔咔地拍照。可笑的是，当时于婷还觉得那不过像是张扬平时玩的小恶作剧罢。

原来如此！原来一切都是眼前这个男朋友的精心设计。

学校和操场边的后山之间有一堵生锈的铁墙，还有一道破烂的铁门，因为年岁悠久，平时没人走，铁门早就形同虚设。李叔平时在操场捡到的空瓶子，若是来不及搬回职工宿舍，他会先暂时搁置在后山边上。那天晚上，他正好想去搬回当天塑料瓶，恰好遇到了晚自习结束后过来约会的张扬和于婷。因为怕被举报，张扬恳求李叔不要说出去，并保证今后一定会用心学习。李叔答应了。

他果真没说，就连被年级主任询话的时候，他也没说出实情，但他也扯了个慌。他说晚上去拿空瓶子的时候，遇到了两个女生，她们白天上体育课的时候好奇地跑到了后山，其中一个人掉了一件贵重物品，晚上去找的时候，刚好碰见了他，照片上的俩人是不小心撞到一起的，并没有传言中所谓的侵犯一事。当主任问那俩女生是几年级几班，长什么模样之类的问题时，他要么回答不知，要么支支吾吾！主任也是看在老员工勤勤恳恳，儿女在外，孤家寡人的份上，虽然心有疑虑，最后还是放他回去了。

微博照片在主任的强权下，学校八卦博主倒是删除了，但同学们对李叔的态度却发生了180°的大转变。他在路上不仅会被指指点点，到了班上，没有送上来的空瓶子不说，还时常遭到一些男生们哟哟的打趣。但他依旧一句都不反驳，只是机械般地捡完地上、垃圾篓里的瓶子，再换下一间教室。

时间过去了很久，迎来了高考毕业季，即将脱离苦海的喜悦洋溢在每个人的脸上，除了于婷。

这一天，八卦博主更新了一则帖子，是一位匿名高三女生的投稿。帖子中，于婷将她和张扬的名字隐去，将半年多前的事实的前因后果都交代得一清二楚。

她终于也在心里给自己的高中生活画上了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