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绊》

《绊》分场景剧本

作者：张嫣雯

01、救护车，日，内

鸣笛疾驰的救护车内，躺着闭紧眼睛面露痛苦的男人，六十朝上岁数，手背上吊着针，担架后面急救人员注视着监测仪器，女人在男人身侧，羽绒服下露指手套里的双手，紧握着他的一只手，神色紧张却强作镇定。

02、主卧，夜，内

女人弯着腰，抬着罩衫下瘦弱手肘，给躺卧垫高的男人擦汗，男人要抢下毛巾自己擦。女人喂他喝水，大口不尽，他呛了几下。女人给他量血压，手臂套上绑带，专注读数。整理盖被，背后手机微亮信息音，女人去拿手机，男人有些不快，问是谁。女人看到一条新信息：“姐，这段时间你在医院受累了，自己也要注意休息，有事给我电话。”

03、厨房-卧室，日，内

厨房里是女人系着围裙忙碌的身影。一边炖着汤，一边挥铲炒菜，装盘，洗锅，声音盖过了里间男人的呼喊。卧床的男人一声声地：老婆，老婆，见她奔将过来，憋出一句“我要小便”。女人噢了一声，立即跪腿在床支撑住自己，纤细的胳膊抱抬着男人坐起身来，再从床脚边拿起尿壶，放在他身下。男人不看她，迷离恍惚地看着前方，尿声断续传来。（声音剪切）厨房那边汤烧开了，汤汁快濮出锅沿，锅盖哒哒地响。汤锅壁上倒映出跑来出手关火的女人。

04、主卧，夜，内

夜阑俱寂，夫妻睡卧在床。“哎哟哟”男人猛然一阵动静，女人惊醒，“腿抽筋了！”女人确认位置用力揉捏，“好点了吗？”他皱眉“等歇”，女人再揉。终于睡下，女人翻身，迷糊入梦（POV：奔突在高浓度色彩异化空间——医院急救中心。救护车的鸣笛声、杂沓的脚步声、担架车推拉声……女人欲开口说话）忽然传来男人的一声呻吟，带离了梦境，女人回头，发觉男人气息粗重，无意识地拍打胸部。她代他抚摩。“胸痛又发啦？”男人闭着眼，少顷消停了，女人仍抚摩着他的胸口，看着男人逐渐舒坦的的脸，并不敢立即睡下。

05、卧室门廊，日，内

男人从里间出来到门口，甩开身旁女人的搀扶，嘟囔着：“厕所我自己能上，别粘着我。”女人站着，眼睛却不敢远离。男人右腿拖着左腿， 左腿明显使不上劲，两只胳膊倚着走道的墙，每一步都走得极其艰难。挪了几步便停住了，已是气喘吁吁，眼睛空望着前方，外面汽车警报声却遽然响起。女人赶忙上前，侧身扶着男人慢慢朝前继续走出画。

06、客厅餐桌，日，内

时节变了，男人穿着单衣坐在餐桌前夹菜咀嚼。女人端碗走过来，男人盯着她，还没等她坐下，男人的不满就喷薄而出：“今天烧得菜一点味道都没有。淡而无味！”女人解释：“哎呀，医生叫你吃得清淡一点，对你身体有好处。”男人语带愠怒，“都听医生的，我饭也不用吃了！”话音未落把筷子往碗边一摔，也不朝她看。女人无奈地叹气，别过头，也放下了刚捧起的碗。

07、门廊、客厅到屋外，日，内-外

男人从房间里走出来，腿脚灵便了许多，他右手从裤兜里掏出一盒香烟，左手摸索着身上的口袋，眼睛搜寻着。经过客厅里看电脑屏幕的女人，他一把抓起桌上的打火机，不声不响就往门外走。女人眼尖忙起身拉住他。“你怎么又要抽烟啦？医生说你不能再抽了。”“我不要你管”，他强扭着往外走，女人不依不饶，“我就吃一支，你真是烦死了”。男人推开她的胳膊，径直走向门外，女人僵立在门口，男人含糊道：“到外面去抽还不给。”一面点燃香烟，手捏捏左脸颊，自语道：“怎么老绷着，还没好。”深吸一口，烟灰随风飘散。女人站在后面门框里。

08、次卧，日，内

屋内，女人面对窗前失神，不知站了多久，两扇纱窗玻璃将窗户隔成四块，倒像是个牢笼，把隐隐绿意锁在外面。女人收回目光，倚桌翻看起手机，众人舞蹈的视频，（舞乐响起：*花儿为什么这样红？嘿哎哎红得好像，好像燃烧的火*）

视频播放被手机来电打断，女人坐下接起电话：“喂，噢，刘主任啊，你好你好……叫我跳支独舞？……不好意思哎，刘主任，我这趟走不开……老公生毛病，我要在家照顾他……好的好的，谢谢…再会哦。”

男人正从里间出来经过门口，表情不太自在，女人一放下电话他就问她为何不去，女人转向他：“我想你身体还没恢复，我这样跑出去跳舞不太好。”

“没关系，去好了”。男人在门框边摆一摆手。女人迟疑地站起来叹口气：“人家会讲闲话的。”男人却摇摇头：“我蛮好的，你去”。他看了看她，从门口走过去。女人坐回床边。

09、厨房，夜，内

黑暗之中，灯啪嗒一下亮了。拖鞋趿拉声，轻一脚重一脚地走到了窗前（模拟男人视点）男人的手拨弄着窗前的绿植，提起一看原来是水培的菠萝头，已然生根。他拿起喷壶喷水。雨声零落渐响，窗外一只飞蛾贴窗而飞，向着屋内光亮颤振着翅膀。男人注视它好一会儿。

10、茶几前，夜，内

男人坐在桌前翻弄颠倒着烟盒，黑色玻璃倒映出他纠结的表情。他犹犹豫豫从烟盒掏出一支香烟，思忖再三，又放了回去。还是忍却不住似地，熟练地抽出一支，放在鼻下细细嗅闻，深深吸气，于他如同无限享受。点上火，猛吸一大口。又一口。鼻腔里缓缓冒出烟气。然后他将只吸了两口的烟使劲地按捺在烟灰缸里。烟头余烬随即灭了。

11、厨房-客厅，日，内

光线明媚的一天，直听到锅中喧腾的声音。穿着围裙的男人背对着门，将盘中辅料细致地分别下锅，再次挥铲。穿着舞蹈训练服的女人循声而来，“你起来拉？”满脸惊讶惊喜，“在烧什么菜呢？”。男人并不答话，青椒洋葱炒鸡。

男人把蒸鱼端上桌，满满当当一桌菜，女人帮忙摆放，筷子险些跌落，“唉哟，还好。”男人用手接住了。“吃饭啦。”

12、花园，黄昏，外

（淡入）绿意曲水木桥，女人素裹长裙，随着歌唱节奏展现优雅的舞姿。(*因为我们今生有缘，让我有个心愿*)男人在桥边凝望欣赏。(*等到草原最美的季节，陪你一起看草原*)女人开合起跳，忘我舞蹈；男人沉浸其中，安静微笑。（*陪你一起看草原，阳光多灿烂*）桥边华灯初上，暮色醉人……（*陪你……让爱留心间* ）

（歌声余韵）雨夜的窗前染上了一层主观色彩，窗棂分割了挂着水珠的绿植和翩翩飞舞的蛾子，一里一外，如蝶恋花，如生之欲。乐声随蛾停落颤翅而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