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享与分担》 作者：宾炜 我上小学三年级的时候，家里搬到了一个大杂院。那里已经住有十几户人家了，五糊四海，来自哪儿的都有，干什么活的都有。 父亲是厂里的送货员，工作很辛苦，经常会跑到离城很远的地方。有一天傍晚，爸爸回来时，手上提着一条湿漉漉的蛇皮袋，快步走进厨房，大声笑着对妈妈说：“今天走运了！”把蛇皮袋一倒，从里面滚出来一条大草鱼。 爸爸眉飞色舞地说：“十八斤，只要一块钱一斤！” 爸爸今天去了乡下， 回来的路上看见有人在路边卖“反水鱼”，也就是鱼因为天气或者水的原因浮头的鱼。一块钱一斤，比市场上的还要便宜得多，爸爸说，他买的时候，鱼的嘴巴还能动，是新鲜的。 说着话，爸爸两只手片刻也不歇着，飞快地把鱼去鳞、剖开，哔哩啪啦一气斩好，放到一个洗脸盆里。 爸爸连手也没有洗，又拿起一只小盘，装了大半盘鱼块，然后递给一旁的母亲说：“去，给邻居们送点。” 我一听，立刻不高兴了，爸爸不快点动手煮鱼，倒先急着把鱼送人，真是的！ 母亲有点犹豫，说刚来，连人都不认识，也许人家不会要。 爸爸一下直起腰，大声说：“人家要不要，那是他们的事，咱们要先做对自己的事。咱们大老远地来深圳，能住在一起就是缘份。” 母亲只好端着盘子走出去。刚到院子，就看见住在隔壁的湖南阿姨，她见母亲端着一盘鱼走来，很是诧异。 母亲笑着用蹩脚的普通话说：“鱼太多了，送你们一点。” 湖南阿姨哦了一声，脸上顿时眉开眼笑，赶紧接了进屋倒出来。母亲端着空盘子回到家，父亲笑着说：“住在一个院子里，以后就是一家人了，这叫有福共享。” 说罢，又装了一盘递给母亲。母亲来来回回走了好几趟，眼见脸盆里的鱼越来越少，我不由得急了。 终于，母亲把最后一家的鱼端出去了，剩下的就是我们家的了。可脸盆里只剩下了半边鱼头和几段鱼肠，以及屈指可数的几块鱼。我有点恨起爸爸来，他为什么要送鱼给别人，这么多鱼，本来够我们吃几天了。 爸爸没注意到我对他有意见，兴高采烈地开始煮鱼，一边还哼着歌儿。煮好了一看，只有一盘，还不十分满。我刚要动筷，爸爸又把鱼划了一半到另一个盘子里，说要留着明天吃。 我更加不高兴了，憋着一肚子气埋头猛吃，一小盘鱼基本都是被我吃了。吃完鱼，我还把鱼汁全倒进我的碗里，和着饭吃，可真香啊！ 半夜里，我被尿憋醒了，去放完了小便，忽然身子晃了晃，差点儿摔倒。接着，我才感觉到头有些晕，肚子还有点恶心，想吐。 我想倒点开水喝，没想到一不小心，摔了个杯子，把爸爸惊醒了。出来听我一说，他顿时慌了：“难道鱼真的有毒？” 因为吃饭时，我开头觉得鱼有点煤油味似的，可爸爸说可能是鱼胆弄破了，根本没想到毒字。 爸爸急忙开了一杯糖水给我喝下去，紧张地盯着我的脸。我倒不觉得怎么样，可爸爸额头却冒出了大汗，猛地一拍脑门大喊：“坏了，我得去叫醒他们。” 爸爸顾不上我，飞快地跑了出去，接着，响起了“呯呯呯……”的敲门声，拌着爸爸焦急的吼声：“快起来啊，救命啊——” 不一会，邻居家都亮起了灯，邻居们都纷纷走了出来。听爸爸把事情一说，大家都是吃了一惊，昨晚上大院里的每一个人都吃了鱼。把每个人都问遍了，结果还好，只有几个人像我一样感觉有点恶心不舒服而已。 爸爸说，也不知道到底有没有毒，要不大家都到医院去吧，以防万一，费用算我的。大家考虑了一会儿，感觉没有什么大碍，都说不用去了，于是就在家喝了些糖水下去。 这么一折腾，天都快亮了，就在院子里聊起了天。天亮了一看，都好好的，就各自上班开工去了。 下午，我放学回来后，就听见院子里热闹非凡。原来爸爸带回来了一个消息，昨晚吃的鱼确实是有毒的。那张鱼塘不知怎么流进了农药，鱼是被毒死的，有好多吃了鱼的人晚上都吐了，被送到医院洗胃，有两个严重听说现在还没脱险。 大家都觉得很庆幸，当然，感觉最庆幸的还是我。正是爸爸和邻居们有福共享，让大家“分享”了鱼的毒，每个人中的毒性就很少很少了。如果那条鱼全被我们吃下肚子的话，结果肯定不是这样。 （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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