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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靠山》

2019-6-4 12:12| 发布者: 九分钟推荐| 查看: 496| 评论: 0

摘要: 《靠山》作者:杨成昆晚上。寂静的田野。一只手电筒。“月哥,等你加入小刀会了,一定得罩着我哦。老是被高年级同学欺负,我都不敢去学校了。”小肠说。“月哥,你也要罩罩我哦。整天被收保护费,我怕死了。”七锅说 ...
《靠山》
作者:杨成昆
晚上。

寂静的田野。

一只手电筒。

“月哥,等你加入小刀会了,一定得罩着我哦。老是被高年级同学欺负,我都不敢去学校了。”小肠说。

“月哥,你也要罩罩我哦。整天被收保护费,我怕死了。”七锅说。

“放心,都罩。”我拍了拍胸膛,“只要干完这票,凑够帮费,我顺利加入了小刀会,包准学校里再没人敢欺负你们。快!照照这里。”

七锅的手电筒朝我这儿照过来,只见田水已经快被放得差不多了,一群鲤鱼拢到我脚下的一汪浅水里。

“哇,好多鱼!”七锅和小肠惊叹道。

“嘘!小声点。”我拿起一个早已备好的笼子,朝鱼群盖去。啪——鱼儿成了瓮中之鳖,在笼子里四处乱撞。泥水溅了我一裤腿。

“快把袋子拿过来。”我说。

小肠提着袋子走过来,蹲在我身边。我小心翼翼地把鱼一条一条地放进袋子里。

“牵好了,别让鱼跳出来。”我叮嘱道。

“嗯。”

“月哥,你看那儿。”七锅说。

水田的尽头有两只晃动的手电筒正在朝我们这边跑来。

“有人来了,快关掉电筒。”我赶紧提起鱼袋子,穿上鞋子,“快跑。”

我们闪进旁边的山间小道,一路小跑到山顶上,停下来喘气。

“月哥,小肠不见了!”

“他没跟着你?”

“没有。我以为他在你前面。”

“你呆在这儿别乱走,我去找他。”我火急火燎地沿原路返回,来到半山腰时,看见小肠正站在田埂上,数只电筒的光束打在他焦急的脸上。他被反绑着,一个老头正在咄咄逼人地盘问他。我赶紧躲到一棵茂盛的荆棘树下,伺机解救他。

“说!鱼放在哪里?”

“小声点,别吓着孩子了。他还小。”一位老奶奶在一旁劝道。

“小啥小?!鱼都被这帮杂种偷光了!今天我非扒了他们的皮不可!说!你们有多少人?家住哪里?”

小肠嘤嘤啜泣。

“哎呀,你、你吓唬小孩干啥哩。”老奶奶说着,将一束手电筒光线扭到小肠的腿上。一滩尿液正从他的裤裆里淌出来。

“嚯嚯!尿裤子了。偷鱼时胆子比天大,这会儿连缩头乌龟都不如。说!你们到底有多少人?家住哪里?信不信我用石头砸死你。”

“哇——”小肠号啕大哭。

“别以为你哭,我就会放过你。我数三声,你再不说,我准让你脑袋开花。一····二···”

“住手!鱼是我偷的,不关他的事。”我站了出来。

数只手电筒朝我射过来。

“好呀!你们这群王八羔子,不好好上晚自习,跑来这里偷鱼。快把鱼交出来。”老头朝我呵斥道。

“鱼放在上面”,我指了指山顶,“我去拿给你。”

“嚯嚯!想跑?没门!老婆子,你看着这里。我跟他去,要没得鱼,我打断他的腿!”

我们来到山顶。七锅正蹲在地上,暗自啜饮,一只手抱着鱼袋,一只手握着电筒扫射四周,疑神疑鬼。

“谁?”

“是我。”

“月哥,你总算来了,这里太黑了,我好怕,呜呜···”

“别哭。没事了。”

我把鱼袋子递给老头。

老头往鱼袋里翻弄一阵后,骂道:“妈的个X,有两条死了。”说毕,举起棍子就要打人。

我赶紧拦住他,说:“你别打人。损失多少,我来赔。”

“好。跟我下山。”

我们来到山脚。

小肠已经被解开,正坐在地上听老太婆拉家常。老头把活鱼放进田里。

“死了两条鱼,外加田水的损失,至少得100元。你赔得起吗?”老头问。

“我赔!”我立马想到那颗金耳环。尽管那是我妈送给我的最后一样礼物,但这个时候我只有豁出去。

“你快去拿钱”,老头摸摸小肠的头,狡狯地说,“速度快点,这小子还等着你把他赎回去哩。”

“好。”

“月哥,你一定要来救我。”

“你放心,我马上就来。”我把七锅送回他家,然后来到我家门口。我爸正在看电视,声音开得老大。我悄悄绕到后院,翻进柴房,穿过厨房,蹑手蹑脚地来到我的房间。

我把金耳环揣进兜里,一口气跑到田野。老头收到金耳环后,简直乐翻天。我带着小肠离开那个是非之地。一路上,小肠都在深深的自责中。

“月哥,真的对不起。都是我害了你。”

“哎,没什么。大不了我不加入小刀会了。”

“不,月哥,你一定要加入小刀会。你要不加入,咱们没法在学校待下去。”

······

 

 


往后的一个星期,我忍受着饥饿,把早餐钱都省下来。外加上和父亲软磨硬泡骗来的2元钱,我好不容易凑到了6元钱。星期天,也就是交帮费的时间,小肠给我送来4元钱,如此加起来我就有了10元钱,但还差5元。小肠对此深表歉意,但却爱莫能助。

我怀揣着这包毛毛钱和分分钱,惴惴不安地来到小刀会的据点——球场坝。老大“大鼻涕”正坐在一个瘪气的足球上,一边吸烟,一边用他那只夹着4根香烟的手有条不紊地指挥大家干活。他蓄长发,留海染成白色,左耳打着一排耳钉,一看就是当老大的好料子。

“二毛,把那些凳子摆上来···猫,把瓜子香烟都摆上···小龙,把蜡烛备好···烂明,催一下蛋糕店老板···大兵,把西瓜洗好···茄子,把啤酒都搬到那个地方去···”

我奓着胆子走到大鼻涕面前。

“大哥,我、我只凑够10元。”我把钱捧在手上,小心翼翼地呈在他面前。他没瞟一眼便令小龙把钱收下。我兀自走到一旁,等候他给我安排活。一刻钟过去了,他没有给我安排任何活,尽管其他人忙得热火朝天、分身乏术。

小龙悄悄走到我面前咕哝道:“大家都凑够钱,只有你没有。快走吧,等会儿大哥生气了,有你好受的。”

我做了个深呼吸,挺直胸,卯足胆量,继续愣在原地。想起之前在学校里被那些高年级的同学恐吓的场面,我就感到胆寒,极不愿就此作罢。如果错过这次机会,我将继续过着那种被欺凌的、心神不安、苟且偷生的日子。也许你觉得我言过其实了,其实不然,当时学校正流传着这样一个顺口溜:

读书苦,读书累,读书还要交学费,

不如参加黑社会,还能收点保护费。

这就是当下读书环境的真实写照。学生们拉帮结派,党同伐异,目中无人,无法无天。在这种环境下,你如果没有强大的组织做后盾,就会被高年级的同学欺负,连老师和家长都不敢得罪这些学生。

夜幕降临,昏星出来。

大鼻涕瞥了一眼手上的电子表,令大家把蛋糕摆上,把蜡烛点上,把音乐播上······一切就绪后,大鼻涕让大家站成两排,恭候他的女朋友大驾光临。整个过程,我被撂在一边,无人问津。

大约8点钟过,大鼻涕的女朋友在几位花枝招展的女友的簇拥下出场了。她走到大鼻涕面前,哭哭啼啼地说她被红绳帮的老大四毛强吻了。

大鼻涕顿时怒发冲冠,指天骂地地叫嚣道:“兄弟们,今天是咱们小刀会建会的日子,也是你们大嫂的生日。今天有人欺负你们大嫂,这口气咱们要不出,以后怎么在学校立足。抄家伙!去找那厮算账!干完架,咱们回来继续过生日、喝酒,走!”

大家一窝蜂冲进库房里抢武器。

大鼻涕从我面前走过时,剜了我一眼,说:“还愣在这里干嘛?抄家伙呀!”

听到这话,我喜不自禁,说明他已经视我为小刀会的成员了。我欣喜若狂跑到库房,发现钝刀和铁棍都被抢光了,只剩下一把锋利的砍刀。为了不脱离组织,我只好拿起这把锋利砍刀,加入队伍。

我们气焰滔天地来到熙熙攘攘的大十字。

红绳帮显然早有预谋,已经纠集人马等候我们的到来。他们统一穿着时下最流行的短袖牛仔外套,手臂上缠着红绳,手上拿个各式各样的凶器。与他们相比,我们简直是一群乌合之众、散兵游勇。

一场火拼即将开始。街道两旁的门市纷纷关门歇业,店主们隔着厚厚的玻璃胆战心惊地等着看大戏。几名协警急得跑上跑下,无计可施。

对方的老大四毛正叼着烟,抱臂叉腿地站在街灯下,身边放着一只啤酒瓶。江湖传闻他打架从不用刀棍,而是用瓶子。

大鼻涕最先走过去和四毛说理。两边小弟各自站在一旁按兵不动,睚眦欲裂地对峙着。

“四毛,为什么惹我女朋友?”

“我惹吗?谁来证明?”四毛得意地扭头问身后的小弟,“你们看见了吗?”

“没有!”那帮人异口同声。

“你为什么跟我过不去?”大鼻涕说。

“我没有跟你过不去。道上有个不成文的规定:想要建帮立派,首先得报告我们红绳帮。你冷不丁就建个小刀会,这也太不把我们红绳帮放在眼里了。”

“我们建小刀会不是为了收保护费、打架。我们受够了被别人欺负,只想过几天安宁日子。”

“建帮立派不为收保护费?你哄谁呀?”四毛换了个讨好的语气,“不多说了,按人头交保护费,每人5元,只要交了,你们小刀会就正式算是红绳帮的分派,以后保证没人敢动你们一根毫毛。”

“没钱!”

“操!敢跟我叫板,你活腻了。”四毛从地上捡起啤酒瓶,砸向大鼻涕的头。

啵——瓶子发出钝重的声响,没碎。

大鼻涕整个人晃了一下,咬紧牙挺了挺胸,稳住身子。

四毛又砸了一下。啵——瓶子依旧没碎。大鼻涕额头渗出血来。

“妈的,这瓶子太不给面子了。”四毛用手敲了敲大鼻涕的脑门,“这脑壳挺硬的。”说毕,又砸了一下。

啪啦——瓶子碎了。血汩汩地流出来。

我们正准备冲上去,被大鼻叫住了:“没我的命令,都别动!”

“哟嚯!挺能扛的嘛!逞什么英雄!”四毛从地上捡起一块碎瓶片,在大鼻涕面前晃了晃,“识货的就快交保护费,不然······”

“不交!”

嚓——碎瓶子刺进大鼻涕的手臂里。

“上!兄弟们!”小龙大喊一声。

我闻声举起刀,一马当先地冲了上去。对方的人也冲了上来。

慌乱中,我瞅准四毛,一刀砍下去,把他的牛仔裤划出一道口子。这是我第一次砍人,立马被吓得魂不附体、六神无主,赶紧扔下刀,掉头就跑。这时,我发现小刀会除了几个跑得慢的兄弟正被群殴外,其他人早已不见踪影。可想而知,刚刚应声冲锋陷阵的就只有我们几个老实人,其他识时务的人早就开溜了。

我拼命往街边治安亭跑去。追兵穷追不舍,发出骇人的喊声。我跑到治安亭,使劲拍门,却发现胆小的警察早已把门反锁,躺在床上假装睡着了。

生死关头,一队工程车呼啸而来。我越过防护栏,冲进车缝里,暂时摆脱追兵。我稍稍放慢脚步,歇歇气,谁知那伙人又追了上来。我火速往棚户区跑去,借助那里逼仄曲折的巷子,兴许能躲过一劫。我小时候曾经在这里生活过,对这里的地形我再熟悉不过了。越过几道栅栏,冲破几个茅厕,我总算摆脱了那帮人。他们中有不少人或撞着了垃圾桶,或摔进了地沟里,或掉进了茅坑里,哀嚎连连。

风平浪静息事宁人后,我突然感到背部一阵灼痛,赶忙伸手摸去,触到一滩粘稠的液体,于是脱下衣衫,发现已是血红一片。这种情况下,我自然不敢回家,也不能去小刀会的据点——那里肯定已被红绳帮的人占据了。我唯一能去的地方就是小肠的租住房。

小肠正在灯下做作业。

我敲了敲窗户。

“谁?”

小肠拉开窗帘,伸长脖子往外瞅了一阵后,赶紧开门。

“月哥,你、你······”看见血,小肠大惊失色。

“快让我进来。我砍人了。你这里有止血的东西吗?”

“没、没有。”

“有没有蚊香灰。”

“有、有。”

“快敷在伤口上。”

把血止住后,小肠终于镇定下来,但说话仍瑟瑟发抖。

“月哥,今天你加入小刀会了?”

“嗯!”

“月哥,今天我又被高年级的同学收保护费了。”

“别担心,以后再没人敢收你保护费了。”

“月哥···哎···虽然加入帮派就不被欺负,可打打杀杀挺危险的。”

“我也没想到加入小刀会会是这个结果。”

“月哥······”

“什么?”

“我想好了,以后还是不要你罩了。”

“为什么?”

“我害怕看见血。”

“呵呵。”

“我宁可天天被高年级的欺负、收保护费,也不想和黑社会有半点关系。”

突然,外面响起一阵吼闹声和脚步声。

“砍了他!砍了那只菜鸟!我看见他进了那个屋子。没错,就是那个屋子!砍了他!”

我立即意识到红绳帮的人追来了,赶紧起身去挪桌子堵门,可还没挪动一寸,那帮人已经发狂地踢门了。我赶紧折回来,钻进床底下。

“快躲进来!”我喊道。

然而,小肠却无动于衷。他不慌不忙地走到书桌前,扯来凳子,坐下,镇定自若。

嘭——门被踢开。就在这一瞬间,小肠用墨水瓶将灯泡砸破。屋子顿时漆黑一片。

那伙人嘶吼着冲进屋里。

电光石火,刀光四射。

须臾,传来刺耳的警笛声。

“操他娘!快跑。狗来了。”

“快跑!”

那帮人朝屋外狼奔豸突。有几个人被墙壁弹了回来,跌坐在地上,爬起来,续而骂骂咧咧地跑出屋外。

屋子顿时静下来。

警笛声渐渐远去。

我俩屏息敛气,直到确认那帮人已经走远才敢发声。

“小肠——”

“月、月哥,床头枕头下有电筒。”

我摸索着爬出床底,翻开枕头,摸出电筒,揿亮,照向小肠。他正满身是血地趴在桌上,气若游丝。

“月、月哥,我替你挨刀子了。从今往后,我们两不相欠了。”(九分钟组委会推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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