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点工》 作者：蒋熏然 1 内 出租屋 日 墙上贴着一张巨幅的纽约街景海报，一个中年女人的背影，在海报前发呆，手上拿着一块抹布。 呆了片刻之后，女人开始打扫房间，动作麻利有序。房间不大，单人床的对面靠墙放着几个行李箱，上面贴着美国航空的行李标签。窗户下是一张书桌，正对着海报。桌子上放着笔记本电脑，还散乱地放着好几本英文的计算机专业书。 灿烂的阳光洒在桌子上，显示正是中午。 女人仔细地把房间打扫了一遍，走出去虚掩上了屋门。 门外传来两个人的对话。 中年女人：小雯，我走了，饭在桌上，你们晚上热热就能吃。我后天再来。 小雯：阿姨等等，给您这星期的菜钱。 中年女人：不着急，下次吧，下次一样的。我走了啊。 关门声。 出字幕：钟点工 2 外 街道 日 杨斌一身简单的衬衣、西裤，拎着一只电脑包在街边慢慢地走着。他脸色看上去极不好，不时用手揉着太阳穴，皱眉。 3 外 居民楼 日 杨斌走进了一栋普通住宅楼的大门，孤独的背影消失在楼梯拐角。 4 内 客厅 日 杨斌开门进来，小雯正噼里啪啦地在电脑上写她的稿子。 小雯：（诧异地看着他）你怎么现在回来了？ 杨斌：昨晚通宵加班，刚放。 小雯：你们老板也太非人了吧！ 杨斌：（笑笑）这行都这样。（看看表）你忙着，我先睡会。 揉着太阳穴转身要走。 小雯叫住他，拿过桌上一个包裹。 小雯：哎，这有你一个包裹，从美国来的。你从美国买东西了？ 杨斌：（赶紧接过包裹，扫一眼标签）嗯，让朋友帮忙带了点东西。 包裹是DHL的，上面写着保健品和衣服，收件人是杨斌，上海，寄件人是美国宾夕法尼亚大学计算机系 谢宇。 小雯：（意味深长地）哦。 5 内 杨斌的房间 日 杨斌把包裹放在柜子上，疲惫地一头扎到在床上。 躺了没多久，他又爬起来拿过电脑，注意到屋里好像比离开的时候干净了许多。 他打开电脑，调整摄像头的角度，使背景中只出现纽约街景的海报，又拉上厚厚的窗帘，将灿烂的阳光遮挡在外，然后打开顶灯，开了视频窗口，给妈妈发了视频对话的信号。 等待妈妈登陆的时候，杨斌突然蹭一下跳起来跑出了房间。 6 内 客厅 日 杨斌嗖一下跑进了卫生间，吓了客厅里正在打字的小雯一跳。 小雯好奇地张望，就见杨斌又飞快地出了卫生间，冲进了自己的房间。 小雯：（莫名地）搞什么呢？ 7 内 杨斌房间 日 杨斌带着一脸的水珠做回电脑前，看得出是刚刚洗了把脸，没来得及擦水，就拿手飞快地一擦。 妈妈出现在窗口，杨斌瞬间调整了情绪，露出明朗的笑容。 妈妈：（笑眯眯）今天不是周末，怎么想起跟妈妈视频了？ 杨斌：（笑）想你了呗。 妈妈：你呀，就是嘴巴甜！那边一切都好吧。 杨斌：嗯，都挺好的，就是吃的不好，今天我们又去试了一家中餐馆，那个难吃啊，看老外还吃得津津有味。那手艺比起你可是差远了！妈你要来开家中餐馆，准发！ 乐呵呵地样子与之前的忧郁消沉判若两人。 妈妈：（笑）我哪行啊。 杨斌：那有什么不行的！对了，前两天逛街的时候给你买了件衣服。 妈妈：又花钱！很贵吧？ 杨斌：不贵！我又不是不挣…… 话说了一半嘎然而止，卡住了似地，张着嘴，眨眨眼，啊了两声。 杨斌：（接上之前的话茬）我是说，我不是还打工呢吗，打工的钱足够啦！ 妈妈：你钱挣得也不容易，还是留着自己花吧。 杨斌：你不用担心我，倒是自己要注意身体，对了，我还买了保健品，正好有朋友回国，就让他带回去了，然后从国内寄，估计这两天就到，你注意下快递。 视频镜头里露出DHL的箱子的一角，赶紧不着痕迹地调了下镜头，挡住了。 妈妈：又买了，上次买的还没吃完呢。 杨斌：所以你要记得吃呀！ 两人同时陷入了沉默。 妈妈：（仔细地看着杨斌）你比上次瘦了，是不是很辛苦？ 杨斌：瘦了？（摸摸脸）瘦了好，这叫型男（大笑）。 妈妈：（笑的很勉强，欲言又止）……要是实在辛苦，不行……咱就别读了…… 杨斌：（神色一变）妈你说什么呢！现在回去，那我这两年不是白费了，再说，别人怎么看！（不悦）好好地怎么说到这上面来了！ 妈妈：我是怕你辛苦…… 杨斌：（颇有气势地）你放心好了！我都这么大了，能照顾自己，再说了，你儿子什么时候被难倒过。 桌上的手机突然催命一样震动起来，瞄了一眼，没看见妈妈看着他叹了口气。带看到电话是公司打来了，不由眉头一皱。 妈妈：怎么了？ 杨斌：没什么，就是……（打了个哈欠）昨天熬夜复习，没睡好，现在又是凌晨一点了（又打了个哈欠）。 窗口，阳光正从未关严的窗帘缝隙中透射进来。 妈妈：那就不说了，你快去睡觉吧，（心疼）看那么重地两个黑眼圈。 杨斌：好，那就周末再聊吧。 看妈妈下了线，接起手机。 杨斌：什么？我可是刚回来？进门还不到半个小时！ 对方说了什么。杨斌皱眉，显得很无奈。 杨斌：（长长地叹了口气）那好吧。 郁闷地把手机扔到床上，发了会呆，开始找不知扔在哪里的电脑包。 8 内 出租屋客厅 日 客厅里，小雯正在做饭。杨斌拿了电脑包走出来。 小雯：又出去啊？ 杨斌：没办法，还得继续加班。 小雯：你们老板是资本家啊！难怪编程的过劳死比例那么高呢！ 杨斌笑了笑，没说话。 小雯：（把一盘蛋炒西红柿盛出锅）吃了饭再走吧，我这刚做好。 杨斌：不了，我赶时间。 小雯：（不悦地白了杨斌一眼，把盘子重重一放）不吃拉到！ 杨斌有些过意不去，想了想还是走过去。 杨斌：（挠挠头）本来是赶时间的，但是你做得什么？味道好香！ 小雯：（斜瞟着他）怎么，又想吃了？ 杨斌：（认真地点了点头）嗯。 小雯：（忍不住笑出来）想吃就拿筷子坐下啊。 杨斌放下包去拿筷子，回身看到小雯正往自己碗里盛饭，一绺头发吹下来，轻轻地飘动着，阳光照在她的侧脸上，美得动人。他一时看得呆了。 小雯发现他没动静，瞟了他一眼，他赶紧移开视线。 小雯把菜盘子往杨斌面前推了推，杨斌则只顾低头扒饭，不敢抬头看小雯。 小雯：（盯着他）好吃吗？ 杨斌：（一个劲地拔饭，头也不抬）好吃。 小雯：我做的好吃还是钟点工阿姨做的好吃？ 杨斌：（愣了一下抬起头，嘴里还塞着饭）都好吃。 小雯：骗人！我连盐都没放，还好吃！ 杨斌不好意思地笑了，小雯也笑了。 9 外 公司大楼 夜 杨斌走出大楼，神情疲惫。掏出手机看到妈妈的生日提示。 10 外 蛋糕房外 夜 杨斌在橱窗外看着各式的蛋糕。一位年轻妈妈带着七、八岁样子的儿子满面笑容地走出来，胖乎乎地儿子怀里抱着个蛋糕盒子。杨斌看两人走远了，转身进了蛋糕房。 11 内 蛋糕房内 夜 杨斌订了一款蛋糕，正在认真地写着贺卡，快些完了，突然想起什么，又撕了。服务员诧异地看着他。 杨斌：还是用打印的贺卡吧。 服务员：（礼貌地微笑）好的，先生。 12 内 小雯房间 夜 小雯正趴在床上看美剧，听到开门声救跳了起来跑出去。 13 内 出租屋客厅 夜 杨斌进门。看到餐桌上放着四、五个盘子，用一个纱网罩着。小雯正靠在墙上笑嘻嘻地看着他。 小雯：嘿，被剥削者，吃饭了吗？ 杨斌：还没呢。 小雯：算你运气好，今天钟点工阿姨做了好多好吃的，你要再不回来，我就一个人全吃了！ 杨斌：她不是昨天刚来过嘛，怎么又来了？ 小雯：（一愣）啊，今天朋友来我请客，所以就特意让阿姨又来了一趟，阿姨的厨艺好嘛。 杨斌：这倒是。 掀开沙网，发现菜跟本没动过。想问什么，但看着小雯亮晶晶的眼睛，最终什么也没说。 小雯拿出两个茶杯，倒上了啤酒，先干了一杯。杨斌看她干了，自己也干了。 杨斌筷子不停，起初吃的很快，但越吃越慢，最后放下筷子低头不语。 小雯：怎么了？ 杨斌再抬头，眼圈有些发红。 杨斌：阿姨的菜，做得跟我妈妈一个味道…… 小雯不说话，只是又给两个人倒满了酒。杨斌仰头干了。 杨斌连干了三杯，情绪有些激动。 杨斌：（苦笑）你知道吗？我妈就在这个城市，打车过去不过半个小时，但我却只能跟她视频。她一直以为我还在美国读研……其实……（痛苦）我半年前就因为缺课太多被美国的学校开除了！那会儿，我只知道玩！只知道玩！ 小雯默默地把他的酒杯倒满，目光复杂。 小雯：所以你想一直这样瞒下去？可是要瞒多久呢？ 杨斌：还有一年。（深吸一口气）不过，我已经想好了，我已经报名了国内的研究生考试，一切从新开始！我不会再让妈妈失望的！ 小雯：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你妈妈？ 杨斌：（迟疑）也许……等我考上之后吧。 14 外 菜市 日 小雯和杨斌的妈妈已经买了不少菜，每人手上都有几个塑料袋子，两人边走边说着话，看样子已经很熟了。 15 外 街道 日 杨斌急匆匆出了公司，拦了一辆出租车往出租屋赶，拿忘掉的文件。 16 外 小区外面 日 杨斌从小区里跑出来，拿着文件进了等候的出租车。出租车启动，经过买菜回来的小雯和杨斌妈妈。 杨斌：（惊愕地拍着司机师傅的椅背）停！停！师傅停下! 17 内 出租车内 日 杨斌看着小雯和妈妈拎着菜进了小区大门，妈妈手上的一尾鱼还在不停地扑腾。 司机师傅：哎，先生，你还走不走啦，等候要收钱的！ 杨斌好像没听到，仍旧看着空无一人的小区大门，似乎明白了什么。 18 内 出租屋客厅 夜 桌子上摆了四个盘子，用纱网罩着，小雯正在客厅的沙发上噼里啪啦地写她的稿子。 杨斌开门进来，看到桌上的菜，关门地动作略有迟缓。 小雯：（头也没抬）回来了。 杨斌：嗯。 小雯抬头，发现人已经没了。 19 内 杨斌房间 夜 杨斌站在门口环视着屋内。房间已经被仔细地收拾过了，地板锃亮，床上格外整齐，桌子上的的英文书和考研书也码地整整齐齐。 20 内 出租屋客厅 夜 杨斌从自己房间出来，小雯停止了打字。 杨斌：今天钟点工又来过了？ 小雯：是啊。 杨斌打开纱网罩看了看，都是他爱吃的菜，中间是一条他最爱的红烧鱼，纹丝未动。 杨斌：（喉结颤动，努力保持着平稳的语调）又请客？ 小雯：（笑笑，眼神晶亮）是啊。 杨斌嘴角有些抽动，终于还是笑了，眼中有些晶亮的东西在闪动。 完 （九分钟组委会推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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