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黑的出奇。桥上的高速公路,偶尔有几辆重型卡车呼啸而过,司机疲惫地趴在方向盘上,熟睡着,车还是笔直地前行。我被困在了桥下的一辆黑色轿车里,而黑色轿车停在了桥下的十字路口中间,淹没在周围像无数个鬼魂飘荡的高高的芦苇丛中。一个看不到面孔的男子开着车子,我和母亲坐在后排。车子在桥下的芦苇丛中迷路了,开车的男子沙哑地狂叫着:我要上高速!可是,向左向右向前向后都是十字路口,每一个选择之后又会面临四个选择。我惊恐地抬头望着头顶上的大桥,大声叫着妈妈,小手紧紧地抓住母亲的衣襟。母亲却一言不发的盘坐在车子里念着经。北风肆意地从桥下穿过,芦苇丛越长越高,几条黑色的鲤鱼从路边跃起,尾巴一摆,黑色的鱼鳞映着月光闪闪发亮,瞬间一片片鱼鳞疯狂地扎入了土地里,有几片扎进了我的心里,吱吱声响脆心间,我却一点也不疼。汽车继续在寻找着出路。远处传来了拖拉机发出的轰隆隆的声音。车子仍然在原地徘徊着,找不到出口。月亮渐渐黯淡了,我心惊胆战地看着窗外,清晨的朝阳在天际发出了一点点微光,芦苇丛悄然变矮了。轰隆隆的声音被淹没在了一片鸡鸣狗吠中。渐渐的,天边出现了一片片红霞,芦苇荡消失了。路边跃起的鲤鱼反射着红霞的亮光,鱼鳞纷纷落在了路边,从土里钻出了无数红色的向日葵,遮蔽了所有的阳光,空气中却弥漫着茉莉花的香气。我惊奇地跳出车窗,一脚落了空。 6岁那年母亲带着我第一次独自走出那个家门,从此再也没有回来。同样夜深人静的凌晨,同样的长满芦苇的十字路口,同样陌生的男子。我胆怯地躲在母亲的怀里,黎明渐渐染红了车窗,母亲疲惫地倚靠着后座,时而拍拍我。陌生车厢里空空的,没有爸爸,只有一个骨瘦挺拔的背影专注地握着方向盘。母亲跟他之间似乎存在某种不用言语的默契,那是那时的我所无法理解的。车行了很长时间,车窗上的水汽都蒸发干了。我小心地坐起身,看见母亲已经睡了,手紧紧攥着一个布袋。“里面是什么?”好奇心驱使着我,我看了看驾驶座上的背影,悄悄俯下身。车轮与地面急速地摩擦,路面坑洼不平,汽车不停地颠动着。我假装睡着,把头枕在鼓鼓的布袋上,手指慢慢伸进了布袋,一张张,一叠叠…钱,本想抽出一张没想竟带出了一叠钱,我学着大人用拇指掰着,无数个毛主席的头像闪烁,100!100个100!而且不止一摞。车驶出了村路,树影消失了,阳光一下子溢满了车厢。汽车急速驶上高速,路上的沙粒在车轮的空隙里打转,铛铛作响。我惊恐地把钱塞回了布袋,兴奋而不安地睡了。 在离开那个家之前,生活在幼小的我看来是幸福的。尽管空气里满是酒色财气,我也不关心。在宽阔的院子里总是铺展着巨大的帆布,门前的厂房里机器咔嚓作响。我一天到晚穿梭在帆布下面,黑漆漆的,我一点也不害怕。趁着工人休息,我就跟他们玩捉迷藏,自己把头埋着屁股露在外面,惹得他们哭笑不得。有一次我躲在帆布下面不支声,差点被车轮压到。自那以后,再也没有人敢跟我在帆布里玩了。我不得不转战室内,跟家里的保姆玩起了捉迷藏。捉迷藏的乐趣不只是让人找不到的乐趣,还会意外发现许多秘密。不久我便在父亲的床底下发现了许多个透明的气球,后来发现保姆阿姨的床底下也有很多。那是的玩具少得可怜,我像是发现了两处宝藏似的,上学时偷偷爬到床底下偷出几个气球拿到学校,上学的路上还拿出几个吹大,扔到路边的湖里,像鱼鳔一样鼓鼓的飘在湖上。上课时偷偷塞给了同桌几个,记得为此他还专门到校门口买杂货的老奶奶那赊了一包唐僧肉答谢我。最离谱的是,我们去湖边试图给气球注满水,失败后就去医院后院捡了废弃的注射器,终于大功告成。那天上课,我在外面放哨,同桌就把装满水的气球挂在门框上,把一个针藏在了门缝里。上课铃刚想,我们都笔直地坐在座位上眼睛使劲向门口撇着,兴奋地等待老头老师进门。没想,老头打开门,气球没有破,气球极富弹性的上下晃着,老师呆呆地站在门口。许久之后,老头使劲攥住我的手,另一只手领着装满水的晃荡的气球,把我拖回了家。一路上我被街上围观指点的人吓得一个劲地要挣脱老头的手。老头那是就像一个封建卫道士如果发现了败坏风俗的事情,死拽着我往家里走。对着爸妈还有保姆阿姨,我老实交代了我与气球纯洁的友谊。说的时候屁股都僵硬了,我知道说完必定是一顿“铁板牛肉”。没想,我说完,却是异常的安静。旁边的卫道士愤愤地数落着我的种种恶行。我害怕的使劲往妈妈身边靠,母亲的脸上写满了愤怒,但好像不是对我的。父亲局促的打断了卫道士愤慨的谈话,出门把他请到了门外,边走边说我不懂事。父亲刚一离开,母亲就愤然扑向了保姆阿姨,耳光像雨点一样打了下去。我呆呆地站在角落,被眼前的景象吓哭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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