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状 作者：芦苇行空（叶振坤） 现实总是让人挫败，身为狮子座的他一心想为医救人，然而现今医患关系却如此紧张，甚至让人胆寒。他是不是个孤胆英雄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在那个无助的夜晚，他哭得很伤心，像个受伤的傻瓜一样，那大概是我见过的最后一次医生流泪。也许我们从未了解过这个真实的世界，也许我们都需要自我救赎。 ——张小美 医院某科室走廊，人群喧闹，一个年轻医生被病人家属拦住。 “师兄，快来帮帮我” “怎么回事？” 一位病人家属大声呵斥着质问医生，“3天了，医生！怎么检查结果还没出来，人家附二院一天就出结果了，怎么这么慢？这服务态度太差了!还有你们这位医生爱答不理，这不是歧视病人吗？” “师兄，我没有”年轻医生无奈地摇摇头，做了个无辜的表情。 王医生平静地向患者家属鞠了一躬“抱歉，我的同事真的没有歧视人的意思，您多虑了。对于他的不当言行，我在此代表他本人向您赔不是，还请您见谅！”接着又说，“您看，医生呢和病人家属一样都希望病人赶快好起来，早日康复出院，咱们的目标是一样的不是？那咱们就应该团结一心一起向疾病宣战，这样才能让病人尽快好起来不是？我现在就去病理科催结果，您呐，消消气，安心照顾好病人，情绪一好，说不定病也好得快了！” 另一边新来的护士张小美准备给一位病人打针，家属皱了皱眉随即嘟囔，“这么年轻，到底会不会打针？可别把我们家老人给扎疼了，去！叫你们老师来打！”张护士心思慌张，被这么一说，手又抖了几下，正不知如何是好，这时王医生随即来到身后，“是要打针吗？让我来吧，保管让您一针见效”说罢扬起嘴角的微笑看了病人家属一眼，家属默认。 王医生随即离开，小护士感激地朝他看了一眼，后面一阵私语嗤笑“他呀，就是我们这里外科乔教授乔老的得意门生王医生，不仅人帅嘴溜，技术也是一等一的！”几个人一人一句“哎，你们说，这样的大帅哥是什么星座？” “狮子座吧？自信而果敢，镇定且阳光”，“这可不一定，听说天平座才出美男子呐！”说罢，几个人偷偷一笑。 外科医生办公室，交班科会。乔教授坐在长条方桌一端，两边列坐的分别是医生和护士，“现在的医疗环境前所未有的恶化，医患关系十分紧张，大家也看到了前几天报道的那个口腔科医生就因为病人28年前的一颗烤瓷牙变色而被凶恶的病人砍杀30多刀，最后也没有抢救过来。网上做手术那场面大家也看到了，手术室外簇拥着好几个科室的精英医护，人多的手术室门都关不上，但是最后陈医生都没缓过来，整个人是被砍得面目全非，现场也是让人触目惊心、痛心疾首……且不说那位病人是否有精神疾病，就算砍的是个普通人，这样凶残的行为也只有暴徒才能干得出来！所以各位医生从今天起更要十分小心接诊的病人，大家都读了比别人多的书，又成天24小时待在科里，现在病人对我们不信任或者怀有过高的不切实际的治疗期望，认为进了医院就像进了保险箱，然后就什么都不管，出了风险就找医生的麻烦。媒体也往往跟风炒作，这些都对我们执业增加了不少风险，医生越来越成为一个高危职业，所以希望各位谨言慎行，各自珍重。一起走好这段崎岖的医学道路。” 散会后，众人议论纷纷，“听说昨天院长还被前几天因羊水栓塞死掉的那名产妇的家属打呢！”，“现在的病人不理解医生，不懂得医学，以为来到医院就没有风险，什么病都能治好，再去网上随便搜索下就妄加评论，这样下去谁还敢当医生啊？” “我看只有小王医生一身正气，矢志不渝，难怪能得乔主任真传呐！” 人群之外，一阵匆忙的手机铃声打断了平静，王医生接起电话，电话那头是久未谋面的姑妈，“王硕啊，你奶奶摔倒了住在附二院，医生照了片说是髋骨骨折，但是人老了，手术风险大，这边医生不让做手术，你看能不能转到你们医院试试看呐？”王医生心头砰的一下，眼眶一红顿时百感交集。 不由分说，120转诊的车子一下就到了，匆匆把病人从楼下拉到楼上，姑妈们还一路埋怨你有空也不来多看看你奶奶，这回出事了吧。小王医生一路眼含泪水，也不辩解自己成天待在科室里哪有那么多的空闲时间。片子他看过了，确实是髋部的股骨颈骨折，奶奶90多岁的人了，想来活到百岁不成问题，谁成想现在会变成这般田地…… 王硕抹了抹眼里的泪，一边忍受着众人的数落，一边了解情况。 “硕硕啊，不是说这项手术技术已经很成熟了吗？为什么别的医院医生都不敢给做这个手术？”三姑妈焦急地问道。 “技术是成熟，但是毕竟是个大手术，奶奶年事已高，身体基础情况不好，能否耐受手术都是问题，如果置病人具体情况不顾的话，病人很可能就下不了手术台” “那怎么办？”大姑妈疑惑。 “不手术的话病人只能余生瘫在床上度过，然而这也会使身体状况恶化，出现坠积性肺炎、深静脉血栓，然后导致各种各样的并发症，病人的生活质量也会大打折扣。所以我认为得尽量争取手术，这样吧，我去跟主任说，让他去做这个手术。你们谁来签下字？” “签什么？” “手术风险同意书” “会有什么风险？” “这很难说，病人有可能下不了手术台” “……” “这样吧，你们先考虑，我先去争取手术机会” 众人一下安静起来。 “小王啊，虽说你是我的关门弟子，但是你奶奶的情况你也看见了，人家省级医院都不敢给她做这手术，转到这里我们就敢做吗？”乔主任神情冷峻，“虽说这项手术的技术已经十分成熟了，你都能做，但是评估病人的身体状况是很难经受得住手术的，首先麻醉关就很难过嘛，要请麻醉师评估，之后的苏醒关、术后感染关都是问题啊！所以不是我不给她做手术，我一把年纪了，倒不在乎什么职业生涯，而是病人基本情况对手术而言风险太大，麻醉意外的话病人很可能就下不了手术台。” “可是之前我们不是也做过百岁老人的手术吗？之前的麻醉也没出问题啊？”小王医生不想放过任何一个可以争取的机会，他知道这里可能是手术的最后希望了，“主任，老师！你也知道髋关节股骨头部位骨折被称为人生中的最后一次骨折，半数以上的老人都是因为这种骨折又不能手术最后引起下肢深静脉血栓或者坠积性肺炎而离世的，我不忍心看着奶奶就这么离去，我觉得咱们是不是可以争取一下机会？” 乔主任冷冷一笑，道“你以为是我不敢做么？你家里人我都访谈过了，你去问问你的那些亲戚姑妈们，她们敢承担老太太手术的风险吗？一家人自己意见都不统一，难怪省级医院的医生都不敢做。” 乔老顿了顿又说，“有时候不是医生的同情心不够，而是如果医生的同情心泛滥，很可能就做不了医生。比起情感让人盲目，医生更需要的是理智。这就是为什么技术越好的医生面对熟人都要回避，更别说是自己的亲人了。你也知道的，在国外想读医科都需要经过同情心测试。” 王硕满脸泪水地看着老师，眼前的世界竟如此陌生，“可是她不是别人，是我自己的亲人啊！”然后许久说不出一句话来。 “要做也行，你去找别人给她做，只有一点，你自己的亲人你千万不能动手，也许还是有人敢做的。倘若不成那还是收了这条心，好好照顾你奶奶吧。越熟悉的人呐往往越容易出风险。没什么就明天出院，保守治疗，反正是你管的床位你看着办。” 王硕抹了抹眼里的泪，随即找姑妈们商谈意见，果然众人的意见不一致，都希望病人好，但是又怕手术风险，手术同意书签不下来。 家里就我一个学医的，这手术必须做，否则病人状况只会越来越差，王硕心一横自己签下了同意书。随即挨个去找能主刀的医生，众人说主任既然都发话拒绝了，谁还敢尝试冒这个险？乔主任从旁看着这位徒弟，默默地摇了摇头。“小王啊，跟我这些年了，还是太年轻啊！” 夜里，乔老被一阵电话铃声从梦中惊醒，电话那头询问“乔主任，我这里是手术室，请问您什么时候能到啊？”乔老一阵迷糊，“喂，什么？我哪有安排手术啊？今晚？都有谁参加啊？” “嗷，是个老太太股骨颈骨折的手术，您的学生王硕已经进去了，他说您一会能来，我们也就没太在意，现在手术已经进行半小时了，就等您来确认后续操作了” 乔老一拍大腿，“糟了要出事！”便赶忙往医院跑。 手术室门口，乔老气冲冲地闯了进来，问更衣间的护士张小美，“王硕人呢？” “哦，在里面。” “快带我去。这浑小子，反了他了，竟敢乱来！给亲人做手术是外科大忌他不知道？净闯祸！” 来到手术台前，本想质问这个好徒弟，却发现众人忙作一团，“怎么回事？王硕哪小子呢？病人现在是什么情况？” “喔，乔主任，您来的正好，病人刚才血压一直掉，现在稳住了。王医生刚才切开皮肤看到病人瘦的皮包骨头就止不住地眼泪一个劲儿往下掉，眼睛都花了，那还能继续手术啊！” “哪小子现在去哪了？” “王医生出去了，我还从来没见过他这个样子” 乔老赶到更衣间见到张小美就问“见到王医生出去了吗？” “没有啊，他应该还在手术室吧。” 最后众人在洗手消毒室见到了缩在角落里抽泣的王硕。这个曾经胸怀天下，满腹志气的大男孩此刻把头深深埋在膝盖之下，抱头呜咽。手术室里一片安静。 乔老和张小美在一旁安静地注视着他，默默地留下了泪…… （回到童年）月亮高挂，一株繁茂的葡萄藤下，一只大白猫安静地躺着，奶奶哼着歌谣搂着熟睡的小孙子，天气微凉，却没有一丝风儿吹过。 （黑屏，结束音乐）“斑马、斑马，你不要睡着啦，我要卖掉我的房子，浪迹天涯……”（剧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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