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6夏 作者：金戈 凌晨4点半，天黑麻麻的，空气中弥漫着燥热。武昌火车站广场的地上东一堆西一堆都是趟在地上休息的旅客，或者刚到达或是准备出发的人群。把行李往中间一放，铺几张报纸或尼龙纸，人们横七竖八地躺成一圈。 陈筱晨跟另外4个同学刚才庐山九江游玩到武汉，坐的是半夜的绿皮火车，睡眼惺忪地在凌晨到了武昌。怎么办呢？早班公交还没开始。大伙索性在广场放下行李、铺好纸也躺了下来。陈筱晨也顾不得淑女形象，居然还能躺下来，第一次露宿街头。她就盼着天快点亮起来，好早点见到她高中同学余楚中。 这次陈筱晨比约定日期要早三天到武汉，他到底有没有女朋友呢？陈筱晨在来武汉之前反反复复看了他们这一年来的通信，想从信中找到蛛丝马迹。其中有封信提到有次班级活动喝酒和夜游，跟一个女生彻夜长谈。除了这个，余楚中的信里都是日常琐事校园生活，还有就看过的书、听过的音乐跟她分享，信尾总不忘嘱咐她注意身体等字眼。他的信总是厚厚的，每次7-8张满满的大张信纸，让她感觉在孤寂的南方有了一丝丝甜蜜和期盼。陈筱晨的回信也是厚厚的好多张，当然信也不是一天写完的，而是有心情的时候会写上一大段：比如那晚，正准备洗漱上床，忽然听到“晃当”一声，发生什么了？？出门一看，原来，斜对面宿舍的门倒了下来，倒到屋里的桌子上，门好好的，怎么就掉了呢？原来这群人，在门缝夹核桃吃，几个核桃下来，门链松掉了。有时，余楚中也会打电话到学校找她。那时电话还没接通到宿舍，都打到楼下宿管阿姨那里，然后打传呼上来“505陈筱晨电话”。陈筱晨也会在周末在楼下的电话亭排上好一会，给余楚中打电话。各种光怪陆离的大学生活都是他们俩的主要话题，想来如果不喜欢一个人也不会唠唠叨叨地花这么些时间把它记下来写给对方看。喜欢和好感肯定是有的，只不过陈筱晨不知道喜欢有多深？ 再往前想想高中时代，余楚中在5班，陈筱晨在2班，由于他们都是宣传部的负责学校板报正好分配在一个组。每月一次例行出校报才有交集。陈筱晨是组长，每次到其他班喊组员出板报，余楚中班的男生总是要起哄。陈筱晨没办法，每次都硬着头皮去喊他。谁叫他美术功底好，写得一手好的美术字和画得一手好插画。到了高三他们俩才分到文科班，坐得不远。经常有什么难题会讨论下，也算是比较熟悉。在陈筱晨看来，余楚中有一种不一样的气质吸引着她，所以大学里跟他的通信最频繁。在大一寒假里，余楚中还约陈筱晨陪他去买理光相机，因为他主修广告学，下学期有摄影课。可是余楚中选得那天是情人节，不禁让陈筱晨有点期待。。。。。。大一暑假他们又相约去海边找同学玩，结果同学没联系好，就他们俩自己在海边小渔村玩了两天。他们俩就逛逛沙滩，丢丢石头，捡捡贝壳。那天天气不是很好，夜晚的星空也不那么美，他们俩就在农家乐住了一晚。陈筱晨还是第一次跟男生一起过夜，反正是同学都很熟悉，也没觉得别扭的。各占一张床，说着话就睡了。二天一夜的短途旅行，说长不长，说短不短，除了晚上路上有水沟，余楚中抓扶过她的胳膊，就没有其他肢体接触。其实陈筱晨还是希望发生点什么接触，在她的概念里也就拉拉手和拥抱了，只是没有等到。 路上的车渐渐多了起来，天亮了。于是陈筱晨和随行的同学就坐车去武汉大学。到学校的时候，感觉学校又安静又大。一来还早，二来已经放暑假的缘故，问了几个同学才找到广告系宿舍。这么早不方便直接上男生宿舍楼，陈筱晨较同行的男同学上去楼找人。那个同学一会就下来了，说还在睡觉刚起来。接着听到一阵噼里啪啦拖鞋声音，余楚张下来了，穿了件大T恤和运动短裤，他缕了下刘海，推了推眼镜就出现了。 “怎么这么早过来了？”余楚中有点意外地问道。 “和同学去庐山九江一路玩过来，就来了”陈筱晨如实答道，也没感觉期待那种激动。可能还有其他同学在的缘故。“先帮我同学找个地方住吧” 余楚中把他们安顿在学生招待所后，陪陈筱晨去食堂买早饭，然后回宿舍。陈筱晨在余楚中床上的书架上发现两张黑白照，一张是穿着背带裤笑盈盈的女生，另一张是同一女生坐在他腿上的侧身照。筱晨苦苦想知道的答案已经揭开了，说不出一股酸楚，筱晨转过身去翻别的书，强力克制自己不掉眼泪下来。 余楚中淡淡地说：“那是我女朋友。我们晚上一起吃个饭 ”。 “嗯”筱晨努力使自己正常点。这里实在不舒服，她想出去转移下注意力，就提议去汉阳逛逛。这一路的车水马龙，人来人往，筱晨打不起精神来，瞬间夭折的东西是那么难以接受。一面是厚厚的书信，另一面是“她是我女朋友”，冰火两重天的感觉。他们俩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一直逛到天黑才回到学校。快到校门的时候，筱晨脚上的凉拖被楚中不小心踩到了，一只散架的鞋子不能穿了。筱晨索性把另一只也脱了下来，光着脚往宿舍走。地上还是烫的，还是无法温暖筱晨冰冷冰冷的心。晚上三人的一顿饭，筱晨也吃的强颜欢笑。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知道是这样的结果，筱晨是不会特地来武汉的。 晚上住在女生宿舍，筱晨留着泪，插着耳机一直循环播放地“走吧，走吧，要为自己的心找个家，就算伤心流泪，那也是爱的代价”。 他们之间还谈不上爱，仅仅是喜欢，但是这样也还是让人觉得很受伤。敏感的水瓶座从来不是一个主动表露的家伙，她默默地留了一晚上的泪，就想尽快逃离这里。原来都是错觉，明明是诉说衷肠的好朋友，确已经没有机会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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