泞村 作者：姜蒙 顾西【射手座】是由母亲带大的孩子，他的父亲在顾西心里只有模糊的记忆，他在顾西小时候便搭乘着绿皮火车去了离泞村很远的城市，村子上的人都说顾西爸爸不会回来了。只有顾西依旧坚信他的父亲会回来，因为他的父亲每个月给他寄生活费，有时候他还会收到父亲写给母亲和他的信，他的父亲在城市开了画展，成了一名著名的画家。 或许是遗传，顾西格外喜欢画画，并且对小镇外的世界格外向往。然而顾西的妈妈并不喜欢儿子画画，在又一次争吵中，她将顾西的画撕烂，并打了他一耳光，告诉顾西她不允许他画画。 心烦意乱的顾西在泞村到处走着，不知觉间来到一个荒废的阁楼，隔着锈迹斑斑铁栏栅，他望着阁楼内的院子，想起村子里那些老人和母亲说阁楼拄着一个女鬼的灵异故事，但顾西竟鬼使神差地走了进去。 顾西见到了房子的主人，那个叫槿的女人，穿着黑色大衣的女人。 槿将顾西带到房子里坐，顾西在槿的房间里看见了许许多多的油水彩画，槿抽着烟告诉他，她是一名画家，她问他是不是画画，并告诉顾西他是一个有天赋的孩子。 从那之后，他常常去找槿画画，而他的母亲格外抵制，她告诉顾西她是不详的女人。 顾西总是去月台等待着火车，他幻想着绿皮火车缓慢地在他面前停下，他的父亲背着画夹从火车上走下来。锈迹斑斑的铁轨从脚边延伸到看不见的远方，轰隆隆的汽笛声由远及近，顾西跑上前去，却总是等不到他的父亲 日子一天天过去，顾西频频和槿抱怨泞村，狭小贫困的小镇、泥土叮咛的街道，秋天永远扫不尽的枯叶。顾西对城市的向往与日俱增，他想象着那里存在的一切。 顾西准备去省城之前，他去见了槿。槿将一幅画给了他。 画上画的是十七、八岁的女孩，看不清楚她任何五官，只点缀着一颗泪痣，黑色的长发遮去大半张脸，手里握着一支铅笔。 在顾西执意离开小镇的情况下，顾西妈只得将她几年的积蓄给了顾西。 顾西终于踏上了去远方的火车，他格外的嫌弃火车上的那些农村旅客，同时对即将到达的城市格外的期待。 到达城市已是夜晚，顾西躺在旅馆的床上。深夜里他抱着槿的画沉沉睡去，不曾感受到一窗之外的喧嚣。 顾西走在大街上，他哼着调子。他用口袋里本就不多的钱买了一件白衬衫、一条铅笔裤、一双帆布鞋。他觉得他爱上了城市的一切，就像他的爸爸。 他参加了比赛，画了张没有脸的人——或直或平的头发，或横或斜的眉毛，或亮或暗的眼睛，或高或矮的鼻梁，或干瘪或饱满的嘴唇。或许他自己也不知道画的是谁，可能是母亲，可能是早上公交车上的司机，可能是大街上偶然遇见的路人，甚至可能是他自己。最后他仿佛看到了纸上的画又变成了槿，她还是穿着那件黑皮大衣，手里夹着白色的烟卷，整张脸隐藏在青雾里，但他感觉她在笑。 “你是个很有天赋的孩子，相信我。”他听见她说。 啪，画笔掉在地上，所有人的目光都朝他看过来，眼神像是变成了利剑划在他的身上。他们的脸孔都变成了他的画——没有脸的人。 他挣地起身，抓起自己新买的外套在监考官鄙夷的眼神中跑出了考场。 他收到大赛组委会的通知，他拿了第一名，且所有的人都说他是天才。城市里所有的报社都争着来采访他。于是他出现在各大报纸的头条上，照片上的他得意的笑着，他觉得父亲肯定回来找他的。他已经成为了一名伟大的画家。他是一名城市的人呢。 顾西用比赛的奖金在全城最大的画馆里举行了画展，他穿着得体的西服给每一个人介绍他的画作，他们对他的画爱不释手，他主展品是槿的画。他们看到画像上的黑衣女孩后都被震撼，几个富商当场拍卖出了天价。可最后被他拒绝了。他看着他们哀伤的离去，心里的虚荣感不断膨胀。 夜晚他又梦见了槿，她的脸仍然隐藏在青雾里，他看不到她的表情。他听到她说，相信我，带上这幅画。 半夜，他被惊醒过来，全身都是汗液。 他的喜悦一夜之间全都不见了。 天才画家抄袭名家画作。他看着报纸上的新闻他又跑回宾馆。 他关上门，拉拢所有的窗帘，房间暗沉沉的一片，他躺在沙发上尽量让自己的思绪和身体一点点陷入下去。像是回到槿的家里，而她坐在沙发上说，城市是迷人的。 宾馆楼下站满了人，有人在敲他的门，还有人在大骂他，他推开所有的人跑下楼时，所有的镁光灯刺得他眼睛痛。最后眼前一黑，他昏倒了。 顾西终于见到他的父亲，但他的父亲却是冷漠地说他抄袭他的作品。 顾西走在大街上，手里提着一罐青啤，他走进一个巷子，被人拦住抢劫。他和那人撕打在一起。他用手里的青啤酒罐砸在那个人的头上，他唇角留下的血和青啤混合在一起，他分不清是什么味道了。就像他分不清他所向往的城市是不是他脚下的土地。 他坐在火车上，车窗外的一切与他告别。告别了城市，告别了夜晚的霓虹灯，告别了他曾经的画家梦想。 “你一个人在外面呢？”坐一旁的老人问顾西。 “一个人在外面闯荡。” “外面的世界很精彩。” “但妈妈不担心吗？” “她担心的。” 他下车了，静静地看着夕阳下青皮色的火车沿着铁轨消失在远方。快速地，没有丝毫眷恋。曾经的他每一天现在茜红色夕阳下等待着他心里伟大的男人出现，等待着自己有勇气踏上一辆青皮火车去往未知的城市，可最后高大的身影崩溃了，他被梦想的城市放逐了。 他又回到了泞村。 【顾西是性格难以去估摸的人物，如同这个故事的离奇，但他大体属于射手座，热情、向往自由。对未知的事物格外的好奇。在这个人物身上我们能够看到很多人的影子，希望我们不会在人生的途中轻易地迷失自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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