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程式生活

五年前就有人说过，像方程这种上升和太阳星都是狮子座的人，这一生注定过得拧巴。可直到方程坐上部门经理的位置，并和那个安于现状、不思进取的男人离了婚，她都丝毫不相信这个说法。她这一生，只相信自己。

一天三小时部门会议、两小时视频会议，周末有国外的大客户要来，时间和金钱都是按秒来算的办公室里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来，而方程却像是找到水的鱼，有条且轻松的处理着一切，至少，在这个电话打来之前，是这样的。

    看到来电显示的那一刻方程的确愣了两秒，但是立刻，她又恢复成工作时的样子，眼中透出严肃和自信：“喂，赵老师，您好。”

  “诶，茜茜妈妈。茜茜又和别的孩子打气来了，您最好过来一趟，好吗。”

    幼儿园大班的角落里，一个小女孩独自站在墙边，两只小辫子毛躁的搭在肩上，手里抱着一只旧娃娃，水汪汪的眼一直盯着地板，不敢抬头。又是这样，一副没出息的样子，方程无奈地叹气，这孩子就跟他那不上进的爸爸一个模样，看了就让人心烦。

  “您的孩子，总是喜欢独处，偶尔和一些小朋友相处不到五分钟，就会起争执、甚至打起来。这次是有个小朋友想借茜茜的娃娃玩一会儿，不知道怎么了我一会儿没留意两人就打起来了，还好都没受伤，不然真的很难处理。我建议您，在平时教育方面，要多多注意。如果您有什么难处或者家庭教育方面的问题，也可以随时跟我讨论，毕竟孩子.......”

  “不用。”方程语气强硬，她习惯性不愿承认“有问题”。但这次话刚说出口，方程便意识到不妥，稍显得有些慌乱：“谢谢老师关心。”眼前说着长篇大论的老师，留着乌黑的长发，戴着一只蝴蝶结发夹，看上去不过二十出头，可能婚都还没结，却在和她谈着如何教育孩子。方程没有力气反驳，她也找不出什么理由、甚至找不出一个词语，来反驳这些沉重的话语。

终于，老师的教育结束了。方程来到教室门前，喊了声：“苏茜。”角落的女孩猛地抬头，一脸欣喜，但是看到方程一脸严肃的样子，那声“妈妈”和欣喜全被吓了回去。方程不多语，径直向校门口走去。茜茜抱着那只破旧的娃娃，吃力地跟在方程身后，好几次都差点落下，却又默默地费劲跟上。

尽管到家了，方程的气还是没有消去，“砰”的一声，把自己关在卧室里，还没来得及喘口气，手机便响了起来。是备忘录提示，屏幕上显示：晚上七点，部门总结。方程坐起身来，烦躁地抓抓头发，埋怨自己竟然会忘记这么重要的事。卧室门口传来敲门声，是茜茜，紧抱着那个破旧的娃娃站在门口。是个小熊样式的娃娃，眼睛用纽扣缝的，看起来很普通，甚至有些粗糙。不知为何，方程耳边又传来赵老师的话语，顿时，火气从全身汇集到脑门。方程走上前，抢过娃娃，狠狠地丢在地上。茜茜先是一愣，接着害怕得大哭起来。

  “就知道哭，哭有什么用！”

声音还在四方的空间里回荡，方程已疲惫不堪，这段时间的独自抚养，她已经承受了太多。或许，朋友说的是对的吧，如狮子一般好强的她，这一生注定是拧巴的。

方程站起身来，走到全身镜前，整理着自己的头发和服装，一会儿还要开会，她必须振作。可西装右手袖口的扣子莫名其妙的不见了，或许是在什么时候不小心被蹭掉了。方程叹了口气，脱下西装，打开衣柜，想要找一件干净的西装换上。这时，身边传来轻声的叫唤。

  “妈……妈。”细微而颤抖的声音，小心翼翼的从茜茜嘴里发出。茜茜试探着向前移了一点点，一双小脚想要迈开大步却不敢的样子。一手抱着刚被方程丢掉的娃娃，另一只手里握着什么东西，颤颤巍巍地，伸在半空中。

  “妈妈。”茜茜又喊了一声，张开小手，一颗纽扣躺在她手中：“您把这颗纽扣补在衣服上吧。”话语里仍带着哭腔。方程低头看着茜茜手中的纽扣，很大一颗，并不是西装上掉了的那颗，应该是......方程看向茜茜手中的娃娃，少了一只眼睛的小熊娃娃更加破旧了。“幼儿园，是小天先说我没有爸爸，我才和他打起来的。”茜茜突然说道。

方程模糊了眼眶，但她不想表现出来，转身拿起包，走向玄关：“妈妈要去开会了，你在家不要给陌生人开门。家里还有些蛋糕，要是实在饿了就打电话给......”方程有些犹豫，毕竟当时坚持自己有能力抚养好茜茜的是她，而现在却要丢下茜茜独自在家：“就打电话给你爸爸。”说罢，开门要走，却看见苏磊在门口徘徊。

 “你怎么在这。”

    苏磊显然也吓了一跳，一时间不知所措，说话都磕磕巴巴的：“我，我来......这个，今天是茜茜生日。”

    方程愣了，心中竟不知是愧疚、自责，还是在生气。茜茜听到爸爸的声音，开心地跑到门口：“爸爸！”“诶！茜茜。”苏磊蹲下身：“还留着爸爸送给你的娃娃呢，哟，怎么只剩一只眼睛啦。没事，我们再去买一个，就当是生日礼物好不好？”方程看着半蹲着和茜茜讲话的苏磊，眼眶越来越红。

    夜渐渐深了，苏磊抱着睡着了的茜茜，和方程走在小道上。两旁的树挺得笔直，昏黄的路灯制造了些浪漫气氛。“真是不好意思，”方程语气柔和了许多：“麻烦你到这么晚。”“嗐，哪的话。”苏磊倒是很大方：“你平时工作那么忙，要注意身体。不介意的话，我可以常来照顾茜茜。”方程没有说话。“你别介意啊，”苏磊生怕自己说错了话：“我不是要跟你抢抚养权，只是不想看你这么辛苦。而且我本来也有义务照顾茜茜，还有......你。”方程没有接话，在她脑海中闪现了太多，一时间心中泛起太多感触。“对了，你是什么星座的？”方程突然问苏磊，可连她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问。苏磊也有些愣了：“巨蟹呀，和茜茜一样哦。”苏磊似乎把和女儿同一星座当成是一件骄傲的事，奇怪的是方程并没反感这种不知道哪里来的“小骄傲”，倒是反问起来：“那我呢？”苏磊笑了，看着方程：“你呀，你是一只好胜的狮子。”末了，苏磊轻声补上：“也是需要温暖的狮子。”

    方程愣了愣，看着温柔地抱着茜茜的苏磊，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