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比死亡更冷 廖子豪 2015/1/31 室外－河边－傍晚 冬末，结冰的河流开始缓缓溶解，薄薄的冰面下涌动的河水，在夹缝中拼命流淌。 （音乐起） OS－妻子日记（最后一篇） 你抱起她的那一刹那，我看到了你的泪。愚笨的我，也终于意识到了她清晰的啼声。那是我为你产下的孩子，我告诉自己。然而此时我却侧过头去，以懦弱面对恐惧。因为那一刻我已明白，你们终将离我而去。 镜头在冰面上推动，逐渐溶解成河，一个小小的粉色书包，漂浮在河上，缓缓入镜。 OS 爸爸，爸爸... 女儿微弱的呼喊声，弱到好像在轻声耳语。 室内－阁楼－白天 破旧的木地板发出吱吱的声音，阳光透过布满灰尘的古铜色的窗，洒进阁楼内。建筑师寻着这呼喊，抬着头小心翼翼地找寻着，他距离书架的那个角落越来越近。 OS 爸爸，爸爸！ 女儿的呼喊声愈发强烈，最后变为一声刺耳的尖叫。 建筑师痛苦地将双耳捂住，窗台的尘埃瞬间飞扬（升格） （音乐停） 室外－河边－白天 （音效）水下的声音 水下仰拍，一双穿着粉色运动鞋的小脚，在河水里挣扎着，乱蹬着水，一双鞋被蹬掉，慢慢下沉。 （音效）黑场 室内－阁楼－晚上 OS 女儿 “爸爸“ 耳语 伏在工作台上睡着的建筑师突然惊醒，他关闭阁楼工作台上的台灯。他走进卧室内，躺在床上，望向正在一旁熟睡的妻子。幽幽的月光透过百叶窗打在妻子身上，他伸出手，轻轻拉住了妻子的手，妻子彷若正在梦中，愁容不展，翻身背向他继续睡去。 建筑师闭上双眼，上帝视角，两人拉住的手部特写，镜头上拉。 OS－妻子日记（第一篇，节选） 若没有那次，我们的彻夜长谈，现在的我又会在哪里独自悔过。爱情于我，不是肌肤之亲，一瓢一饮，他是一种不死的欲望，像是赤着脚走在燃烧的火炭上，炙热，疼痛，却也欢愉。 月光下，建筑师的手指划过妻子的面颊，后脊，妻子转过头，开始激烈的亲吻。 室内－家－白天 建筑师望着卫生间镜子中的自己，他听到了门外女儿的笑声。建筑师走出房间，他的妻子正迎面走来，手里拿着一个方形的盒子。她的长发被梳理的一丝不乱，但脸上却写着不能掩饰的疲惫。 建筑师看了看客厅地毯的方向，然后看向妻子。 建筑师 你把它收起来了？ 妻子没有应答，低头收拾储藏室的杂物。 建筑师 是你把它收起来了？回答我。 建筑师走向妻子，抓住她的手臂。妻子试图挣脱，将手臂狠狠向后甩去。 哗啦一声，盒子里的跳棋被撒在地上。 阁楼中央的木桌上，摆放着一个埃舍尔的不可能空间模型－瀑布。镜头缓缓推向模型，阁楼下方，建筑师和妻子爆发了剧烈的争吵。 OS－妻子日记（第二十四篇，节选） 今天，你为我写下这样一段话：“有时她坐在椅子上不动声息，就如我写下的一首含情的诗；有时她在屋子里踱来踱去，四处都满溢着勃勃的生机；在外面她与我雕刻出冰冷的自己；在家里她与我孩子般地发明各种游戏；即使是争吵，都是多么的有趣。” 室外－街区－白天 大特写。妻子通红的双眼，颤抖的双手，从烟盒里抽出一支香烟，点燃。她正靠在离家一个街区外的破旧居民楼墙边。她猛吸了几口，然后将烟扔在地上，快步走到街上，向家的方向走去。 她推开房门，看着被收拾地整整齐齐的房间，坐在沙发上的丈夫，身着黑色西装，回头望向她，双眼布满血丝。妻子猛然推开女儿的房门，蓝色的水晶风铃在空荡的房间叮叮当当回响着，床上，摆放着女儿的小小的粉色书包。 她把手攥成拳头，放进嘴里，拼命地咬着，并没有发出一丝一毫的声响。 室内－卧室－晚上 一阵风铃的回响。 妻子从女儿的卧室走出。回到自己的房间。 建筑师 睡着了吗？ 妻子 我想离开这。 建筑师 你让我再考虑一下。 妻子站在卧室的落地窗前，月光透过百叶窗打到她的脸上。她黯淡的双眸暴露在月光下，一半面庞隐藏在黑暗中。 建筑师独自坐在床的一边。 妻子 我不会很久的。 建筑师 多久？ 妻子 我向你保证。 建筑师 孩子怎么办？ 妻子 让我走吧。我爱你。 OS－妻子日记（第七十一篇，节选） 这一刻，我不再是你们冰冷的影子，你热情地呼唤着我，让我脱去沉重的大衣，和你们躺在初春阳光洒满的草坪上。你们的嬉笑声掩盖了天边的雷鸣，我希望那雨迟来一些，因为此刻的我，快乐，如此热爱你们。 室内－客厅－黄昏 妻子正在和女儿下跳棋。女儿小小的身体，懒懒地趴在地毯上，却全神贯注。相比于芭比娃娃，跳棋却是另她最爱的游戏。 她往往能比妈妈多想一步。 女儿 妈妈，爸爸呢？ 妈妈没有应答。 女儿 爸爸在哪？ 妈妈把食指竖起，放在嘴唇前。 妻子 嘘... 她把食指从嘴唇移开，指了指上面。 女儿顺着她指去的方向向上看去。 室内－阁楼－黄昏 建筑师正在台灯下伏案而坐，在图纸上绘制着。 图纸上内容的特写镜头，组合。 他身后的木质台子，摆放着搭建了一半的埃舍尔空间模型。 室外－河边－白天 （老式胶片摄像机录制） 一辆越野车停在公路边，建筑师的肩膀上扛着年幼的女儿，拉着妻子，沿着河床散步。 三个人在河边的树林里玩捉迷藏。 建筑师找到了妻子，妻子大笑着逃跑，被扑倒在地上。 他们热情拥吻。 OS－妻子日记（第二百零二篇，节选） 我在陌生的瞳仁中看到了陌生的自己。你时而把自己关在阁楼里，来回踱步，自言自语；时而温柔地呼唤我的名字。我内心爆发剧烈地争吵，知道今天的你并不属于我。 室内－汽车内－晚上 夜晚，在看完音乐剧后归家的路上，建筑师驾着车，CD播放着妻子最喜爱的音乐，舒伯特温柔的钢琴奏鸣曲。女儿在后排的婴儿座上熟睡。建筑师从后视镜中瞥了一眼坐在后排的妻子，她正紧锁眉头，凝望着窗外的夜色。 建筑师 你猜，玛丽亚最后有没有救出托尼？＊ 妻子没有应答。 建筑师 希望不是她为托尼挡住了那颗子弹。 ＊（百老汇经典《西区故事》中，齐诺得知托尼为杀害玛丽亚哥哥的凶手，前去复仇，玛丽亚前往托尼的住所，为爱人通风报信） 妻子的脸开始微微地抽搐，然后开始哭泣，越来越激烈。 建筑师慌张地将车停在路边，襁褓中的女儿被吵醒，开始大声地啼哭。 建筑师回身抓住妻子的手。 建筑师 我们下周再来看一遍，好不好？让我妈妈照看她，我们把音乐剧看完，好吗？我保证，我向你保证。 哭泣声中，他们的汽车在霓虹中变得越来越渺小。 OS－妻子日记（第二百零三篇，节选） 让我离开，带我离开，或者，我独自离开。 室内－阁楼－白天的夜晚 建筑师坐在阁楼内，目视前方，一动不动。阁楼的窗户被他用被单罩住，只有一丝丝光线打进房间，让人察觉到这其实是白天。 妻子在楼下唤着他的名字，久久没有应答，妻子便抱起襁褓中的女儿，走上阶梯，推开阁楼的门。 明亮的阁楼被收拾的很整齐，丈夫没有在里面。妻子再次呼唤建筑师的名字。 坐在黑暗阁楼内的建筑师，听到了微弱的呼喊声，他面无表情，将脸面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OS－妻子日记（第二百零五篇，节选） 你对我说，你不得不常常和错误生活在一起，那是你的职业。而对于我，幸福只不过是建筑在大海中的海市蜃楼。你们，只是幻觉，真实存在的幻觉。 妻子独自在浴室洗澡，水打湿她的长发。她下意识地摸向自己的腹部，一阵啼哭声传来，她猛然回头（升格）水花四溅。 啼哭声越来越大。 室内－医院／阁楼－白天 建筑师疯狂地跑进医院，他奔跑着，冲向产房的方向。 OS－妻子日记（最后一篇，第二百零六，节选） 我的舌头带着毒液 肉体中鬼魅狂奔 多么危险的时刻啊 无法忘记悲伤 我还要以高傲的姿态活着 昨夜，有大水，有烈火，有无缘头的光 集聚胸口。我还见到石头和血液 分不清冷暖，你浑身充满腥味 暗伏危机。离开出乎于必要 就像我们相互暴露出的疾病 完美无缺 建筑师走到妻子面前，妻子的长发，被汗水浸湿，像刚刚洗过一样。他接过了新生的女儿，看着女儿的小手，把她的小手放在他宽大的手心，然后流下了眼泪。 阁楼内（片头场景） OS 爸爸，爸爸... 女儿微弱的呼喊声，弱到好像在轻声耳语。 建筑师放下妻子厚厚的日记本，站起身来。 破旧的木地板发出吱吱的声音，阳光透过布满灰尘的古铜色的窗，洒进阁楼内。建筑师寻着这呼喊，抬着头小心翼翼地找寻着，他距离书架的那个角落越来越近。（重复片头画面） OS 爸爸，爸爸！ 女儿的呼喊声愈发强烈，最后变为一声刺耳的尖叫。 建筑师爬上书架，一步一步，到达最顶端。他用拳头猛砸书架上方的天花板，一下，两下，三下... “轰”的一声巨响。 （法国歌谣响起） 冬末结冰的小河上，两个男孩子正在冰面上玩耍。建筑师的女儿背着粉色的书包，独自坐在河岸边，看着他们。 两个男孩子叫她一起来滑冰，女儿摇摇头，他们便骂她是没有妈妈的胆小鬼。 女儿被激怒，捡起一个石块，背着书包，颤颤巍巍地走上冰面，男孩们讥笑着，她疯狂的跑向他们。 建筑师砸开天花板，将湿漉漉的头从冰面下露出。他看到了这一幕。 女儿一脚踩到最薄弱的冰面，掉进了冰窟里。她抓着浮在水面上的书包，拼命挣扎。 女儿 爸爸，爸爸，爸爸！ 一双小脚在水中乱蹬着，一只粉色的小鞋，缓缓下沉。 OS－继续妻子日记最后一篇 你抱起她的那一刹那，我看到了你的泪。愚笨的我，也终于意识到了她清晰的啼声。那是我为你产下的孩子，我告诉自己。然而此时我却侧过头去，以懦弱面对恐惧。因为那一刻我已明白，你们终将离我而去。 建筑师张着手臂，干裂的嘴张得大大的，眼泪喷涌而出。他目睹着这一切的发生。 很快，水面恢复了平静。男孩们四散而逃。只留下粉红色的书包，漂浮在水面。 建筑师撕心裂肺地呼喊着，却听不到自己的声音。 （法国歌谣停止） 建筑师从冰面坠下。 黑幕。 室内－卧室－晚上 （喘息声，主题音乐响起） 女儿的笑声。 喘息声和呻吟声混合在一起， （时间回到片头那晚，妻子回身和丈夫亲吻） 一双干扁枯瘦的手臂，在床头伸展着，肆意抓着任何能抓住的东西，就像濒死的老树的树根，试图吸吮着周围一切可以触及的水份。床剧烈的、规则的晃动着，镜头慢慢移向他们床头柜上的一个相框，相框里是那次一家三口出游的照片（之前场景），床头柜剧烈地摇晃着，相框轰然倒下，黑幕。 一阵女人抽吸空气的声音。 安静。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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