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守之家

人物：

奶奶，71岁，农民；

爸爸，刘自力，37岁，一个老实的农民；

妈妈，张小兰，35岁，一个现实的农村妇女；

儿子，涛涛，17岁，高一学生；

小玟，女，16岁，涛涛同学；

二舅：38岁，很滑头；

二舅妈，36岁，无业，很小气、势利；

     配角一：男；

     配角二：女。

 

第一场

时间：周末早上。

地点：一农家小屋卧室。

 

（床上躺着一位瘦弱的老奶奶，闭着双眼，脸色蜡黄，她躺在床上并不是为了睡觉，是病痛把她折磨得不得不躺在床上，身体的原因让她暂时离开了她耕耘了一辈子的土地。

房间的木门发出吱吱的声音，慢慢的被人推开，一个穿着破旧的男孩儿双手捧着一个大碗，慢慢的从门缝往里挤，他怕门的声音吵到奶奶。男孩儿走到床边，把碗放在柜子上，碗里装着黑黑的药水，还冒着热气。小男孩儿给奶奶掖了掖被子，看着奶奶瘦得只剩一层皮的脸、花白的头发，露出一丝忧伤。“喀，喀……”，奶奶发出咳嗽的声音，睁开眼睛，看到站在床边的孙子，双手用力的挣在床上，试图坐起来，但身体太虚弱了，最终在小男孩儿的帮助下才勉强的坐了起来。小男孩儿把压在被子上的衣服拿来给奶奶披上，转过身把碗捧起。）

涛涛：奶奶，把药喝了吧。

奶奶：涛涛呀，奶奶不是说了奶奶的病没啥吗？还花钱去买药，躺一两天就好了。马上你就要考试了，奶奶还想买点东西给你补补的，现在看来是不行了。

（奶奶接过孙子手里的药，一口一口的喝下去。）

涛涛：奶奶，您还说没事，昨天晕倒在地里，要不是刘阿姨发现了你，不晓得您要在地里躺好久。昨天晚上刘阿姨给你用酒刮了痧，她说睡一夜再说，如果没好转就送医院。早上见您没好，我就请村上的张医生来看的。他说吃点药，休息几天就没事了，还有让您别太劳累了。

（奶奶用慈祥的眼神看着涛涛，微微的点了点头。）

涛涛：奶奶，您就安心的休息吧，猪我已经喂了，地里的活我一会儿去做，中午我回来给您熬稀饭，张医生说的，喝稀饭对您的病有好处。

奶奶：不用你去做，你安心学习才是，功课落下了不好，地里的活奶奶身体好了再去做也不晚。你爸和你妈也不争气，不知道在外面都在做些啥子？出去两年了，也不回来看看，信也没得一封，我可以不管，连娃娃都不管了。

（涛涛有点难过。）

涛涛：奶奶你躺下休息吧，我去地里了。

（涛涛说完，把奶奶安顿好，端着药碗走出了门。）

 

 

第二场

时间：同第一场。
地点：位于半山的地里。

（涛涛拿着和自己身高一样长的锄头，吃力的翻着地。旁边别人地里的庄稼都茂盛的长着，自己家里因为没有劳力，庄稼都要比别人家晚种，收成自然也没别家的好。挖了一会儿，累了，涛涛坐在锄头上，看着坡下面的村庄，村子里修了很多小洋楼，只有自己家还那几间破旧的瓦屋里生活。涛涛想起刚才奶奶说的那些话，眼泪流了出来。）

涛涛：爸，妈，你们在那里？你们咋都不回家呢？你们现在过得咋样？奶奶又病了，医生说奶奶的病要到医院去检查才行。家里没钱，咋个办呀？你们快点回来吧。

（涛涛对着天喊出了自己的压抑，泪水模糊了双眼，涛涛仿佛看到了爸爸，妈妈……）

第三场
时间：两年前的夜晚。

地点：家里，堂屋。

（电灯发出昏暗的灯光，刘自力抽着烟，烟丝飘荡在屋里，使气氛更显得压抑。奶奶坐在正中的椅子上，喘着粗气，表情严肃；刘自力坐在堂屋左侧，埋着头不停的抽着烟；张小兰背对着奶奶坐在离刘自力不远的地方，时不时给刘自力投去愤怒的眼光。短暂的沉默后，张小兰再也憋不住了，咳了两声算是清清嗓，准备发话。）

 

张小兰：喂，我说刘自力，你倒是说话呀？你说，我们到底出不出去，一天到晚在这穷窝窝头窝到起，能窝出钱迈？你看队上那些人，好多人出去转一圈一回来，修的修楼房，买的买彩电，你再看看我们家，有个啥子？要不是当初信媒人说你老汗在村小教书，你可以接他的班，我会嫁给你？结果班没接到，我也遭骗了。

（刘自力扔掉烟头，冲着张小兰吼。）

刘自力：你乱说啥子？那个把你骗了？当初我不想啷个早结婚的，是那个一天缠到起要嫁的？

（张小兰自知理亏，红着脸用闪烁着目光偷偷看了看刘自力，恢复了说话前的姿势。刘自力乘胜追击。）

刘自力：给你说了好多次，妈年纪大了，家里又没得兄弟姊妹，地又啷个多，不可能把妈留在家里种地，自己跑出去打工，再说涛涛还小，马上要考高中了，你说我们可能出去吗？你不要眼红人家。是，他们挣到钱的，但是你晓得他们在外面做啥子？我就不信在屋头待到起就会把人饿死。

张小兰：我说你不要吃不到葡萄说葡萄是酸的哈，你不要看到别个挣到钱了就乱说。听你意思是说他们的钱来得不干净吗？别个屋头的就不说了，你再看哈我大哥和二哥，他们在外面打了几年工，楼房修了不说，二哥还要准备在城头买房子呢。未必他们的钱是偷来的抢来的呀？

刘自力：哼，好的不说说你二哥，一看他就不是好人，到处都想吃干算尽的，随便他走到哪里都做不出好事。

张小兰：你说啥子？啊？你一天打糊乱说些啥子？我看你这叫嫉妒，一天啥本事没事就晓得小肚鸡肠的，点出息都没得。二哥还费起神给我们找工作，你居然还这样说。你说我家的（屋头的）不是好人，你们家（屋头）尽出了好人哈？好人不得长命，不然你老汗也不得死啷个早。

（“啪”，刘自力冲到张小兰身边，一耳光打在张小兰脸上。张小兰捂着脸，哭了起来。涛涛趴在房间门缝边，惊恐的看着堂屋发生的一切，细声低啜着。）

张小兰：你打我……你居然敢打我……一天莫得本事就晓得拿婆娘出气。刘自力，算你娃有种。这穷日子我不过了，离婚！！！你各人带着涛涛过吧，反正我是铁了心要到二哥那里去，你们没得那个拦得到我。

刘自力：离就离，离了日子还过得清静点。

（张小兰扑向刘自力，一边哭一边撕扯了起来。刘自力任由张小兰撒泼。）

张小兰：你说啥子啊？我嫁给你一天好日子都没过到，你这没心没肺的东西。

（涛涛拉开房门，冲了出来，跑着张小兰大声哭了出来。）

涛涛：妈，我不要你们离婚。你不要丢下我们，爸爸会挣钱的。

（奶奶脸色发白，嘴不停的颤抖着。）

奶奶：不要吵了……走嘛，都走，涛涛我来养就是了。

（家人都望着奶奶，恢复了平静。奶奶转身进屋，拿了一个四方的布包，又出来了坐下。）

奶奶：家里（屋头）钱不多，有几个钱你们应该都晓得。

（打开布包，包得很严实，里三层外三层的慢慢打开。一沓钱。）

奶奶：这是六千钱，是我留到做棺材的。自力啊，你拿去吧，不管出去打工也好，做小买卖也好，你们自己看着办，省到点。

（刘自力站在原地不动，张小兰忙用胳膊肘去撞刘自力，刘自力还是不动。）

奶奶：拿去吧，要走都走嘛。

（奶奶起身回屋，终于还是流出了泪。张小兰忙跑过去收起桌上的钱，满意的笑了。）

 

第四场

时间：早上。

地点：家门外，院坝里。

（刘自力背着一个大蛇皮包，张小兰提着一个包，准备出发了。涛涛背着书包也准备去上学。奶奶站在门口望着这三个即将离开家的人，一脸的无奈。）

刘自力：妈，我们走了，涛涛就交给您了！

（刘自力跪了下来，给妈磕个头。张小兰见状，一愣一愣的，也跟着跪了下来。起身后，刘自力转向涛涛，手抚摸着涛涛的头。）

刘自力：涛涛，在家要听奶奶的话，好好读书，照顾好奶奶。

（涛涛低着头，不说一句话，泪水一颗一颗的往下滴。刘自力转身就走，张小兰紧跟其后，刘自力终于还是流出了泪，张小兰跟在身后，好像也有点不舍，不停的回头看着涛涛。走了十几米远，张小兰猛一转身，跑回家，跑向奶奶。）

张小兰：妈，对不起，昨天晚上是我错了，我不该说那些话。这点钱，你留到起用，想买点啥就买，我们挣了钱会给你寄回来的。

（张小兰从衣服袋里拿出钱，塞在妈怀里，转身就走。）

 

第五场

时间：同第二场。
地点：位于半山的地里。

（涛涛坐在锄头上，想起往事，泪水已湿透衣襟。涛涛看了看还没翻完的地，叹了口气，家里的事，已经让他没有力气继续翻下去了。他承受着比同龄人更重的担子，涛涛张开稚嫩的手，上面布了干茧，这两年他做了太多的事……）

 

 

 

第六场

时间：清晨。

地点：灶屋。

 

（灯光昏暗，涛涛不停的往灶里加柴火，腿上放着一本课本，加好柴火，就看着书本念起来，念一会，再往灶里加柴火。）

（过了二十几分钟，奶奶从外面背着一背东西回来。涛涛听见奶奶回来，跑出灶屋去帮奶奶。）

奶奶：给你说了好多次了，叫你不要起来这么早，早饭奶奶会回来煮的。

涛涛：没得事得，反正都要早读，一边读书，还可以一边烤火呢。

 

第七场：

时间：黄昏。

地点：院坝。

 

（涛涛挑着水桶，正往家里挑水，小小的身板走路一晃一晃的，桶里的水也随着涛涛的摇晃不停的往外淌着。终于挑进了屋，艰难的放在地上，涛涛吃力的一桶一桶的倒进水缸。倒完水，便接开锅盖准备晚饭。）

 

第八场：

时间：白天。

地点：自家的地里。

（奶奶在地里做着农活。涛涛端着一个瓷杯，朝地里走去，给奶奶送水。奶奶接过涛涛的水，坐在田埂上大口的喝着，涛涛趁奶奶喝水的空隙给奶奶揉着肩。）

 

第九场

时间：晚上。

地点：涛涛房间。

（涛涛坐在灯下，趴在桌上认真的写着作业，旁边放着一个旧闹钟，时间指向十点过。）

 

第十场：

时间：同第二场。
地点：位于半山的地里。

（涛涛抠着手上的茧子，远处的房子冒出了阵阵炊烟，时候不早了，该回家做午饭了。）

 

第十一场：

时间：第二天。

地点：放学路上。

（涛涛背着书包回家，路边上有一个矿泉水瓶，涛涛拣起来，蹲下打开书包，把瓶子放进书包里，书包里还有几个矿泉水瓶和空易拉罐。拉好书包，起身继续走。同学小玟在后面跟了上来。）

小玟：张涛。

涛涛回头：小玟。

（小玟跑了几步赶了上去。）

小玟：张涛，这次考试成绩明天就出来了，刚才听老师说你又考了全班第一。

（涛涛简单回应了一下。）

小玟：张涛，这次考试多亏了你，不然又及不了格。

（小玟从兜里掏出十块钱，递给涛涛，涛涛看了看钱，没接。）

小玟：拿到塞，我们不是说好了的嘛，我也晓得你家不富裕。

（小玟把钱塞给涛涛。涛涛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收下了。）

涛涛：小玟，这样会害了你的，要是大人晓得了会挨骂的。

小玟：他们才不得管我呢。对了，涛涛，你爸妈走了这么久了，你想不想他们哇？

（涛涛停下。）

涛涛：想，咋会不想，白天想他们，家里的活那么多，奶奶一个人根本就做不完；晚上也想，想他们过得咋样？这么久了，信都没写一封回来。

小玟：没得啥子得，久了就习惯了。我爸他们也出去好几年了，你看我，我点都不想他们，都快想不起他们的样子了。再说，想了又有啥用，只要他们每个月按时寄钱回来就行了。他们只晓得钱够不够用，从来不管我过得咋样？他们根本就不晓得我需要啥子。不管咋样，只要我钱够花就行了。

涛涛：小玟，我晓得你们家有钱，但是钱都是爸妈辛辛苦苦挣来的，你要省到点用。

小玟：管它的，他们挣钱是为了那个？还不是挣来养我们的，不用留到做啥子？

（小玟继续往前走，涛涛看着小玟的背影在空气中摇摆着。）

第十二场：

时间：同十一场。

地点：涛涛家。

 

（涛涛回到家里，放下书包，进奶奶房间看奶奶。奶奶状态看起来越来越糟糕，涛涛把头凑在奶奶耳边。）

涛涛：奶奶……奶奶

（奶奶没应。涛涛轻轻的摇了奶奶几下。）

涛涛：奶奶。

（奶奶有了点反应，微微的睁开眼，看着涛涛，慢慢张开了嘴。）

奶奶：涛涛放学了。

（奶奶吃力的伸出手，紧紧的抓住涛涛的手。）

奶奶：你爷爷来找我了，他说一个人很孤单，想奶奶了。看来奶奶是该去陪你爷爷了。

（涛涛流出了泪。）

涛涛：奶奶，你不要乱说，你会好起来的。

奶奶：涛涛，你爷爷过世早，家里就靠我一个人把你爸爸拉扯大，你爸也是独子，没啥子出息，现在就指望你争口气了，你一定要好好读书，考上大学，给我们张家长哈脸。这两年，我晓得你受了很多苦，你也不要埋怨你爸他们，怪他们，他们在外面肯定也不好过。

（涛涛流着泪点了点头。）

奶奶：涛涛，奶奶走了的话，你一个人要好好活下去，等你爸他们回来。

（涛涛用力的点着头，感觉奶奶的手在慢慢的松开，涛涛定睛一看，奶奶的眼在慢慢合上。）

涛涛：奶奶……奶奶

（奶奶还没没反应，涛涛吓着了。冲出门外，跑了出去。）

 

 

 

 

第十三场：

时间：同十一场。

地点：二舅妈家门外。

（涛涛从远处跑过来，二舅妈嗑着瓜子准备串门。）

涛涛：二舅妈，二舅妈。

（二舅妈转过身，看见涛涛，有点惊讶。）

二舅妈：涛……涛涛哇，你惊慌慌（惊抓抓）的，做……做啥子？

（涛涛停在二舅妈面前，气喘吁吁。）

涛涛：二舅妈，你晓不晓得我妈他们在那里？

（二舅妈有点紧张。）

二舅妈：我……我不晓得。

涛涛：妈他们走的时候，不是说到二舅那里去打工了吗？

（二舅妈脸色变得更难看了，笑了一下，笑得很僵硬。）

二舅妈：哦，对的，我想起来了，是……是在你二舅舅那里。你找你妈他们做啥子哇？

涛涛：奶奶病了，病好几天了，我害怕，我怕奶奶死，我要喊他们回来带奶奶去看病。

（二舅妈表情有点缓和了。）

二舅妈：哦，这样嗦。你先回去嘛，我一哈给你二舅打电话，给他说一哈，喊你妈他们回来。

（二舅妈欲转身走。）

涛涛：二舅妈。

（二舅妈转回身。）

涛涛：二舅妈。你能不能借点钱给我嘛，我先带奶奶去医院，你放心，爸爸回来了会还给你的。

二舅妈：唉呀，我那得钱嘛，你二舅好久没有寄钱回来了，我一天又要打牌，最近手气又不好，一家人还要吃饭，我的日子还不是紧巴巴的，我那有钱借给你嘛。

（涛涛“嗵”一声跪在地上，哭了起来。）

涛涛：二舅妈，我求你了，求求你了，借点给我嘛，奶奶都昏过去了，我真的怕她死呀。

（二舅妈的脸抽搐了几下。从袋里摸出钱，抽了张一百的，递给涛涛。）

二舅妈：拿到嘛，我只能拿这点给你。

（涛涛看了看二舅妈，再看看手中的钱，接了下来，起身就走，走了几步，开始狂跑。二舅妈看

涛涛越跑越远，掏出手机，慌张的拨着号码。）

二舅妈：你在做啥子，半天了才接电话……刚才涛涛来了，说老太婆病了，看样子有点严重……你不晓得，一见到他，把我黑了一跳，以为他们晓得你骗他老汗出去搞传销的事了……你晓得他老汗他们在那里不？……晓得那你就给他们说声，喊他们回来嘛，看样子，老太婆是不得行了。

 

第十四场

时间：几天后的黄昏。

地点：涛涛家堂屋门口。

（涛涛一人坐在门口盯着地发呆，没看到有两个人正朝他走进。）

刘自力：涛涛。

（涛涛听见了，缓缓的抬起头，看见爸妈回来了，只是呆呆的看着他们，没有反应。）

张小兰：涛涛，爸爸妈妈回来了。

（涛涛看了一眼爸妈，低下了头，还是不吭声。）

（刘自力和张小兰觉得不对劲，对视了一下，刘自力丢下手中的包，朝堂屋冲进去，看见

堂屋正中香炉里插着正在燃烧的香、蜡，地上堆着一堆纸灰。刘自力明白了什么，“嗵”

一声跪在地上，失声痛哭起来。）

刘自力：妈呀……妈啊……

（张小兰听到哭声，也冲进堂屋，接着传来张小兰的哭声……恢复平静后，刘自力踉踉跄

跄的走出堂屋，在涛涛身边蹲下。刘自力用手去抚摸涛涛的头，涛涛用手弹开。）

刘自力：涛涛，对不起！爸爸回来晚了！（刘自力又哭了起来）爸爸真的对不起！！！

（刘自力试着再用手去摸涛涛的头，涛涛再次手力弹开，起身冲进自己的房间，狠狠的把

关上。刘自力缓缓地跪在地上。）

 

第十五场

时间：当天晚上。

地点：家里。

（涛涛房间外，张小兰一只手端着一碗饭，另一只手敲打着门。）

张小兰：涛涛……涛涛……你开开门嘛，吃饭了……涛涛，你把门打开，吃了饭，妈有话对你说。

（停了一小会儿，门还是没有反应。张小兰急得流出了泪。一边继续敲门，一边喊着涛涛。刘自

力从另一个屋走了过来，站在张小兰旁边，伸手敲着门。）

刘自力：涛涛，你把门打开嘛。吃点东西。有啥话，我们吃了饭再说。好不好……涛涛……

(短暂的寂静后，里面有动静了，门慢慢拉开了，涛涛站在门口。张小兰很激动的冲过去，

涛涛下意识的合了一下门。)

涛涛：你出去，不要你进来。

张小兰：涛涛……

刘自力：涛涛，你咋这样对妈妈说话呢？

涛涛：不要她进来就是不要她进来，我不想见到她。

（涛涛转身回屋，张小兰伤心的哭了起来。刘自力拍拍张小兰的肩，接过张小兰手中的饭，

进了涛涛的房间。刘自力把饭放在破旧的写字台上，涛涛趴在写字台上，刘自力摸了摸涛涛

的头，搬了张凳子坐在涛涛旁边。）

刘自力：涛涛，我们晓得，奶奶去世你很难过，这两年你也受了很多苦，爸爸和妈都觉得对不起你和奶奶。真的，涛涛，爸爸和妈的心也很痛，对不起你们啊！

涛涛：对不起！对不起有啥用？一句对不起奶奶能活过来吗？这些年你们晓不晓得奶奶受了好多苦，受了好多累。地里那么多庄稼奶奶一个人是咋收回来的你们晓不晓得？夏天房子漏雨，奶奶为了省点请人的钱，趁我不在自己爬房顶去修从房顶摔下来，你们晓不晓得？奶奶在土头晕倒过好几次，你们又晓不晓得？

刘自力：涛涛，我晓得了，爸爸都晓得了。你们这两年受的苦，爸爸晓得，爸爸在外面的日子也不好过啊。

涛涛：不好过咋不早点回来呢？你们早点回来，奶奶也不会死。

刘自力：涛涛，不是我们不想回来，是我们没脸回来呀。我和你妈到了你二舅那里……

 

第十六场

时间：两年前。

地点：汽车站外。

 

（刘自力和张小兰背着行李，站在车站外面，东张西望的。）

刘自力：你二哥说的是不是这个车站哦？两个多小时都过去了，不见人影。

张小兰：唉呀，等一哈嘛，人家忙得很，不像你一天啷个闲。

（刘自力瞪了张小兰一眼，想说啥又忍住了。这时二舅从一边过来了。）

二舅：自力、小兰。你们来了哇。

张小兰：二哥。我们才到没得好久。

（刘自力站在一边很不屑的看了一眼眼前的兄妹。）

刘自力（轻轻的嚷着）：嗯，像个瓜的样站了两个多小时了，还没到好久。

（张小兰转过脸白了一眼刘自力，二舅忙陪笑脸。）

二舅：不好意思，公司头这两忙得很，我一忙完就打起车过来了。走走走，不要站到这里说话了，回去慢慢的说。

（二舅接过张小兰身上的行李，走开了。）

 

第十七场

时间：同十六场。

地点：郊外。

 

张小兰：二哥，还有好远哦？绕过去绕过来的，咋走到乡坝头来了哦？你们公司不在城里头呀？

二舅：哦，我们公司总部在市区里头，我们这里只是一个办事处。为了节约，所以租的房子就没找好的。哦，看嘛，说到说到就拢了。

（张小兰朝二舅手指的方向看去，一座小楼门前，十几个人像迎宾一样成两排站在门口。）

张小兰：那些人是做啥子的哦？

二舅：哦，你拢了就晓得了。

众人（一边拍手，一边喊着口号）：欢迎，欢迎，热烈欢迎！

（张小兰和刘自力走进人群，众人赶紧过来接下他们的行李。张小兰对这场面很意外，脸上

露着慌张的表情。进了屋，一切安顿下来后。配角二进来了，手里端着两杯水，放在桌上。）

配角二：请喝水哈。

张小兰：谢谢！

（配角二放好后就出了房间。）

刘自力：你心头慌不慌？

张小兰：有点，他们好热情哦，像迎接领导样，搞得有点不习惯，到现在还没回过神样。

刘自力：我觉得不对头样，心里一直发慌，我说，你二哥在搞些啥鬼名堂哦？

张小兰（有点上火，扯着嗓门就吼）：你打糊乱说些啥子哦？人家城里人有城里人的规距，你个乡巴佬懂啥子？土里土气的。

（刘自力看着张小兰，叹了口气。）

 

第十八场

时间：两年前，第二天。

地点：出租屋里。

 

（张小兰夫妇正在整理着东西，二舅走了进来。）

张小兰：二哥。

二舅：还习惯嘛。

张小兰：跟亲哥在一起有啥不习惯的嘛。

二舅：习惯就好。

张小兰：对了，二哥，我们好久上班呢？

二舅：不急，一哈我们就要去听课，你们到时候一起去听嘛。

刘自力：听课？听啥子课哦？

张小兰（白了刘自力一眼）：喊你听你就听嘛，一天那来那么多话哦？

二舅：你们先在房间里休息嘛，走的时候会有人通知你们的。

 

第十九场

时间：同十八场。

地点：郊区另一处出租屋内。

（十几个人坐在房间里，疯狂的唱着歌。刘自力和张小兰坐在一起，用惊讶的眼神看着眼前的这

群人。过了一会儿，二舅进来，站在人群前面。）

二舅：大家好！

众人：老师好！

二舅：欢迎各位兄弟姐妹加入我们的财富殿堂。大家想不想成为富翁？

众人：想。

二舅：大家想不想成功？

众人：成功！成功！我们一定能成功！！

二舅：好，只要你努力，就没得啥子做不到的，每个人都能成功，我们每个人都可以建立自己的渠道成为百万富翁。今天我们加入了两位新朋友，我来给大家介绍一下，他们是我的妹夫和妹妹。

（鼓声如雷鸣般响起，张小兰和刘自力慌乱起身冲大家不停的点着头。）

二舅：好，下面我们就开始今天的培训课程。

（二舅在上面激情四溢的讲着，不时在黑板上画着图，下面的人仔细的听着，不时的点着头

，刘自力夫妇像插班生一样，麻木的听着。）

 

第二十场

时间：当天晚上。

地点：出租屋内。

 

（张小兰在整理着东西，刘自力坐在床边上发呆。二舅进来了。）

二舅：咋样？听了今天的课有啥想法没得？

（张小兰看了一眼刘自力，刘自力没反应。）

张小兰：没得啥子想法得。如果真的照二哥说的那样下去，那我们要不到一个月就能成万元户了哦。

二舅：哼，万元户，现在啥子年代了哦，万元户好稀奇吗？百万富翁，听说过没有，现在这年头，百万富翁才是刚起步。

张小兰（惊呆了）：百万富翁？那我们也能成百…百…百万富翁？

二舅：只要你愿意做，只要你认真去做，我敢保证你不出一年，挣个百八十万是不成问题的。

张小兰：二哥，我们屋头的情况你也是晓得的，你一定要帮哈我们哦，不说百万，我们一年挣个万把块钱就够了。

二舅：你看你那点出息。对了，上来带了好多钱？

张小兰：钱？做啥子？

二舅：你不是要想发财的嘛，不拿钱出来咋发财？

（刘自力看着眼前这对兄妹，一言不发。）

张小兰：是想发财。我们出来的时候只带了五千出来，路上花了点，现在只剩下四千多了。

二舅：行嘛，四千多起个小本是够的。拿给我嘛。

（张小兰看了一眼刘自力，又看了一眼二舅。呆在那里不晓得如何是好。）

二舅：咋的？不想做？还是不相信我，怕我把你们骗了？

张小兰：（陪笑脸）二哥，不是那个意思，你不要误会，我拿给你。

（张小兰转身从包里把钱掏出来递给二舅。）

二舅：一哈我喊他们给你们把产品送过来。你们把今天上课的东西好好消化一哈，仔细想想如何去发展。

张小兰：要得。要得。你放心嘛，二哥。我们一定会努力的。

（二舅转身出门。张小兰一边算着将来一个月能挣好多钱，脸上笑开了花，坐在刘自力身边。）

张小兰：喂，我们一个月要是挣一万，一年就能挣十万了。十万回我们那个地方可以买得到一套房子了。唉呀，还是二哥好，跟到他做一年，我们家就能买房子了。

刘自力：哼，你就在那里做梦嘛，天底下有啷个好的事？那穷人是从那里来的？

张小兰：那是因为他们屋头没得像我二哥这样能干的人。

刘自力：你该醒醒了，我觉越想越不对。你看他们那架式，你看他们讲的那些东西。对了，像搞传销样。

张小兰（惊呆了）：啥子？传销？电视头不是说传销是犯法的嘛。不会哦，要是传销的话，他们不敢这样大胆的上课呀？

刘自力：我越想越像传销。你各人想哈嘛，钱硬是啷个好来的吗？哦，就像他说的那样，你一年就能成百万富翁了？

（张小兰认真的想着。）

张小兰：那要是真的是传销，我们咋办？钱咋办？我把钱全给他了，身上只剩点渣渣钱了。

刘自力：钱钱钱，你就只晓得钱。这时候逃命都来不及你还钱。你没听到说别个被骗起去做传销连命都除脱了的。

张小兰：不得哦，我是她亲妹儿哒。

刘自力：哼，亲妹儿！为了钱啥子都不顾了还管你是亲妹儿？

张小兰：你明明晓得不对头了，你咋不早说？

刘自力：你给我机会说了吗？你跟你二哥一样，眼里只有钱，只有你二哥，眼里还有我吗？

张小兰：那你说咋办呀？我们不能就这样完了呀。

刘自力：先不要慌，我们先把灯关了，装睡,看情况再说。

（张小兰慌张的把灯关掉，两人坐在床上。听着外面的动静……过了一阵，外面传来走脚步声。刘

自力悄悄的走到门后，听着外面发生的一切。门外，配角一蹲在离门不远的地方，二舅走到门口。）

二舅：你还在这里做啥子呢？

配角一：你不是喊我看到他们的嘛。

二舅：算了算了，不用看了，回去睡觉嘛，钱都到手了，想走也走不成，还看啥子。

（配角一起身跟着二舅走开。刘自力回到张小兰身边。）

刘自力：听到没得？我们真的着骗了。你二哥还喊起人在门口看到我们。

张小兰：咋办呀？我们跑嘛。

刘自力：把东西收拾起，现在就走，你二哥把看我们的人喊起走了。

张小兰：那钱呢？我们的钱咋办？我们身上钱只剩三百多块钱了。

刘自力：你是要钱还是要命？先跑再说。

（两人收拾完东西，像做贼一样偷偷的出了门。）

 

第二十一场

时间：同二十场。

地点：城里。

 

（刘自力夫妇两人背着行李，走在大街上。）

张小兰：我走不动了。

刘自力：走不动还是得走呀，先找个地方睡觉呀。

张小兰：这么晚了到那里去睡嘛？

刘自力：你还想睡那里？现在钱也没得了，只有到公园那些地方看哈能不能睡一晚上了。

张小兰：我的命咋啷个苦哦？

刘自力：这怪那个呢？你二哥这笔帐一定要算。走，我们去报警，把他们抓起来，这样可以把钱要回来了。

张小兰：不要报，千万不能报，他毕竟是我亲哥呀，要是我妈他们晓得了，不把我打死呀。

刘自力：不报？你放过他，不晓得他还要害好多人。就算我们不报警，也会有人报警的。

（张小兰跪在地上，双手拉着刘自力的手。）

张小兰：我求你了，不能报警，二哥拿我们的钱，我会找他要回来的。你千万别报警，以后我啥子都听你的。

（刘自力无耐的叹了口气。）

刘自力：算了，不报就不报嘛。不过你最好劝他早点收手，到时候事情严重了不是你我两个就能解决的。

 

 

第二十二场

时间：同十五场。

地点：同十五场。

 

刘自力：和你妈从二舅那里出来后，我们过了几天流浪的日子。那个时候，你妈就想回家了，我没脸回来见你和奶奶，就把你妈留在那边，后来就认识了一个在工地上做零工的老乡，我和你妈就在工地上做了一段时间。工地上的活做完了，我又到货站找了个活路，你妈就帮别个煮饭。后来我们还换了很多活路做，总算是混出点名堂了。爸爸和妈妈挣到的钱虽然没给你们寄一分回来，但我们都没乱花，你妈这两年连新衣服都没买一件来穿过，每次领到工资，她总会说这个月的工资要拿点出来给涛涛买个书包、买件衣服啥的。涛涛，不管发生了啥子事，我们都是为了这个家，为了你呀。

涛涛：你们不出去，我们这个家不是过得好好的吗？现在好了，奶奶也没得了，钱有啥用？能把奶奶救活吗？

刘自力：涛涛，奶奶过世已经是事实了，我们不要说那些了好不好？奶奶过世，我们也跟你一样难过，但是你不能带着怨恨过一辈子啊，请你也站在爸爸妈妈的角度上想想吧。

（涛涛无语，刘自力起身欲出。）

刘自力：不早了，睡觉吧，明天还要上学。

 

 

第二十三场

时间：第二天早上。

地点：家里。

 

（涛涛背着书出门。）

涛涛：爸，我读书去了。

（张小兰跟在涛涛后面。）

张小兰：涛涛，莫忙。

（涛涛转身，张小兰从兜里拿出钱，拿了一张十块的给涛涛。）

张小兰：涛涛，把钱拿到，到了学校要是饿了就买点啥子吃嘛。

（涛涛看了看钱，没接，转身就走。）

张小兰：涛涛……

（张小兰看着涛涛的背影，流出了伤心的泪。）

 

第二十四场

时间：下午。

地点：家里。

（涛涛放学回家，张小兰迎上去，想帮涛涛取下书包。）

张小兰：涛涛回来了呀。

（涛涛没理她，进屋。张小兰失落的看着涛涛。）

 

第二十五场

时间：中午。

地点：家里。

（饭桌上，一家人正在吃饭，涛涛吃空了碗里的饭，张小兰伸手过去接涛涛的碗。）

张小兰：来，妈妈帮你舀。

（涛涛躲开张小兰的手，起身自己去舀。）

 

第二十六场

时间：上午。

地点：家里。

 

（涛涛在门口洗衣服，张小兰从外面回家。）

张小兰：涛涛，你咋自己洗呢？你搁到起，妈妈帮你洗。

（张小兰边说挽袖子，蹲下去接涛涛手里的衣服。涛涛用力夺回来。）

张小兰：涛涛，你要怎样才能原谅妈妈？

涛涛：你把奶奶还我，我就原谅你？

（涛涛端起衣服，起身换地方洗。）

张小兰：涛涛……

 

第二十六场

时间：晚上。

地点：家里。

 

（一家人在吃饭晚饭。）

刘自力：涛涛，这次考试成绩咋样？

涛涛：综合全级第四。

张小兰：我们涛涛好能干，继续努力哈。

（张小兰顺势给涛涛碗里夹菜，涛涛很快又给她夹了回去，气氛显得很是尴尬。）

刘自力：涛涛，现在家里也有点钱了，我们想把房子重新整一哈，剩下的钱把村里的鱼塘包下来养鱼。你说要得不？

涛涛：你们还是出去打工嘛，我一个人能照顾自己。

张小兰（惊讶的望着涛涛）：涛涛……

涛涛（狠狠的看着张小兰）：你不是想出去的嘛，现在好了，出去塞。随便你们到那里去。

张小兰：我们不是说了不出去了的嘛。

涛涛：当初是那个喊到要出去的，现在奶奶死了，就不出去了？是你把奶奶害死的，我不想看到你。

（张小兰起身，哭着跑出门外。刘自力放下碗筷。）

刘自力：涛涛，你咋这样对妈妈？你……你太不像话了。

（刘自力起身追出门外，涛涛呆呆的坐在那里，然后也起身追出门外。）

 

 

第二十七场

时间：晚上。

地点：坡顶上奶奶坟边。

 

（张小兰跪在奶奶坟前，不停的哭着。）

张小兰：妈，这两年让你和涛涛受苦了，我晓得是我错了，我也想一家人好好的过日子了，可回来这么久，涛涛一直都不理我，不接受我，我都不晓得咋办了？妈……涛涛这样对我，活到起真的没得意思，妈，我来陪你要得不，我来赎罪，我来陪你。

（张小兰起身，朝崖边走去。刘自力赶了上来。）

刘自力：小兰，你做啥子？

张小兰（转身）：既然涛涛不想要我这样的妈，我还活到起做啥子，你好好的照顾涛涛吧。

刘自力：你以为你这样做就能解脱了吗？你这样只能让涛涛更难过。你想想我们风餐露宿的日子，那时候那么惨我们都过来了，现在一家人都在一起了，就这样你就受不了了？涛涛肯定不能一下改变他的想法的，这需要一定的时间塞。

张小兰：你不晓得我有好心痛，自己的骨肉这样对我。我晓得这都是我造成的，只有我死了涛涛才会原谅我。

（张小兰往前缓缓的迈出步子。涛涛冲了上来。）

涛涛：妈……

（张小兰转身看着涛涛。）

涛涛：妈，我错了。

张小兰：涛涛……

（母子两人朝同一个方向跑，相拥而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