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分钟直投剧本《房子》

房 子

编剧：敬迎涛

■故事梗概

老伴五年前去世后，十三阿婆提前为自己备置了棺材，以便大限来时与老伴合葬。然而，一场殡葬改革的热潮在全县掀起，上面要求城乡居民一律实行火葬。村里来人拆解了十三阿婆的棺木。期限临近前的一天夜晚，十三阿婆投湖自尽，终于换来了自己风光的土葬葬礼……

■剧本正文

1、塘边，夜，外

四周黑魆魆的。

借着微弱的天光，依稀可见一个立着的矮小黑影。

黑影的面前，有微光闪动，可看出是一片水域。

突然，黑影一闪，不见了。水面传来一声“哗啦”，便阒然无声。

被打破的水面荡起一片模糊的涟漪。

四周恢复宁静。

出片名：房子。

2、乡间小路，日，外

大四学生秦娅和男朋友崔立走在回村的小路上。

沿途迷人的乡间景色让二人流连徜徉。

秦娅：怎么样，我老家好吧？

崔立：是啊，像这种传统的田园风情不多了啊！

秦娅：要不，咱们来这儿隐居吧？

崔立：怎么，想做陶渊明？（夸张语气）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

秦娅：这叫诗意地栖居，懂吗你！

一辆放着高音喇叭的宣传车从身边经过，喇叭里传出：……去千年陋俗，树一代新风。移风易俗，进行殡葬改革，在全市范围内实行城乡居民死后火葬制度，是民心所向，大势所趋……

3、秦家院子，日，外

一处古色古香的院落，粉墙黛瓦。

十三阿婆呆坐在院中央太师椅上。

秦娅和崔立走进院子。

秦娅走向十三阿婆：阿婆。

十三阿婆抬起浑浊的眼睛，看清了秦娅，点点头。

秦娅对崔立：这是阿婆。

崔立上前：阿婆好！

十三阿婆看看他，又点点头。

秦妈妈端着一个簸箕从从屋里走出：回来了娅？

秦娅：回来了妈。（指着崔立）这是崔立。

崔立：阿姨好！

秦妈妈看着崔立，微笑点头：屋里坐吧。

秦娅拉了下崔立：走，先去把东西放下。

4、堂屋，日，内

一个普通的皖南农家摆设，屋子正中挂着一幅中堂——《寿星图》，中堂两边的对联：福如东海长流水，寿比南山不老松。

中堂正下方，摆着一个镜框，里面是位老人的遗像。

秦娅一努嘴：我阿公，去世五年了。

崔立上前鞠了一躬。

秦娅放下背包，崔立也卸下身后的包。

秦娅拎了把椅子，示意崔立拎起另一把：走，我们院子里坐去。

5、秦家院子，日，外

秦娅和崔立端坐在十三阿婆对面。

十三阿婆看着他们，眼神淡定，面无表情。

秦娅：自从阿公死后，阿婆就变得不爱说话了。她耳朵很好，一点不聋，心里清亮得很，就是嘴上不说。

十三阿婆看看秦娅，一脸平静。

崔立：多大岁数了？

秦娅：有……九十了吧？（对十三阿婆，提高声音）阿婆，你今年有九十吗？

十三阿婆仍不说话。

秦妈妈在远处筛簸箕，朝这边喊了句：今年整九十。

秦娅：阿婆家里姊妹多，她最小，排行十三，乡人都叫她十三阿婆。家里穷，很小就卖给地主家当丫鬟。好像是民国二十九年吧，在地主家打短工的阿公，偷偷带着阿婆逃走了，一直到解放后才回来。

十三阿婆浑浊的眼睛里有了亮色，似有动容。

秦娅：阿公死那年，阿婆也为自己准备了好了寿材。

崔立：哦……？

秦娅站起身：你跟我来。（说完向一间小屋走去）

崔立跟在秦娅后面进了屋。

6、十三阿婆的小屋，日，内

小屋里陈设简单，除了一张床，别无他物。

秦娅掀起床铺一角，露出下面的红漆棺木。

崔立惊讶：阿婆平时就睡在棺材上？

秦娅：嗯，她说这是她的房子，睡着踏实。

崔立在铺盖上发现一物，拿起一看，是串念珠。

秦娅：这是阿公的遗物，他亲手用香樟树的木头刻的。你闻闻，香不香？

崔立将珠子举到鼻子下：还真挺香！

秦娅：这东西可以驱蚊蝇，而且，香樟树是爱情树，能活一千年，象征永恒的爱情。

崔立看了秦娅一眼，没说话。

7、堂屋，夜，内

屋中央一条长案几，一家人围着桌子吃饭。秦娅父母带十三阿婆，共五口人。

秦妈妈给崔立夹菜：多吃菜啊小伙子，招待不周。

崔立：不客气阿姨，我自己来！

秦妈妈：菜还合口味吗？

崔立：蛮好蛮好，在城里吃不上这菜。

秦娅：妈，你甭跟他客气。他呀，有名的吃货！

崔立看了她一眼，低下头扒饭。

秦妈妈舀了一小碗菜，端到十三阿婆面前：给，吃吧，这是你的。

秦爸爸推开面前碗筷，点燃一根烟。

秦娅不满地瞪爸爸：又抽烟，都得就着你的烟下饭！

秦爸爸没理女儿，眼睛看着崔立：听说，城里的房子不好买？

崔立慌忙应对：我爸已经给我买好房子了，在湖西那边，秦娅去看过。

秦娅：那房子真漂亮，120平米，湖景房，我喜欢！

秦爸爸白了女儿一眼，继续对崔立：你看，咱家就这情况，你们买房也搭不上手。

崔立：不用，叔叔。我爸在单位大小也是个领导，说话管事。

秦爸爸：哦，什么单位啊？

崔立：嗯，民政局殡葬管理处，当处长。

突然“当啷”一声，大家循声看去，只见十三阿婆一脸茫然。该是她的碗掉地上了。

8、坟地，日，外

    一座坟茔孤零零地立在野地里。

秦娅和崔立搀扶着十三阿婆，来祭扫阿公。

秦娅：阿公，我和阿婆来看你啦。

崔立瞪了秦娅一眼，她察觉失口，连忙补充：对了，还有崔立。（略停）你没过门的孙女婿！

崔立捅了秦娅一下，她憋不住想笑。

崔立：严肃点。

十三阿婆对着墓碑作揖，浑浊的眼睛里有了泪花。

9、秦家院子，日，外

秦娅、崔立和十三阿婆从坟地回转，远远看见院门口停着一辆小货车。

三人走进院子。

院内立着几个人，有人手里拿着斧头、锯子等物。领头的一人是村里的会计吴万夫，此刻他正在向秦爸爸解释：我们也没办法啊老秦，乡里乡亲的，谁家没个老人？可这是上面的政策啊！国法难违，请你们体量。

秦爸爸低头不语。

吴万夫脑袋凑到秦爸爸耳边：老吴，我们可搬了啊？

秦爸爸仍低着头，只是将手摆了摆。

吴万夫一挥手，几个人向十三阿婆的小屋走去。

秦爸爸抬头看见了秦娅他们，对秦娅连连摆手：快领你阿婆去外面玩去！

10、街上，日，外

秦娅和崔立搀着十三阿婆走出院子，漫无目的地游走。

经过一家院子时，隐约听到里面传出女人的哭声：那是我的房子啊，你们这是伤天害理啊……

十三阿婆站住脚，耳朵警觉地听着。

院内传出斧头砍斫木头的声音。

十三阿婆猛然回头，踮起小脚朝自家小跑而去。

秦娅和崔立在后面追：阿婆，慢点，慢着点……

两人追上十三阿婆，想将她拉回去，阿婆执拗地不回头，一心要回自己家。

秦娅和崔立无奈，只得搀着十三阿婆转回家来。

一时间，各家各户似乎都传出砍斫木头的声音：嘭嘭嘭……

声音越来越大，充斥着每个人的耳膜。

11、秦家院子，日，外

    三人走进院子。

院子当中，棺材拆解后的木板平铺在地。

秦爸爸、秦妈妈在收拾散落的木屑。

三人定住了脚。

大家把目光投在十三阿婆脸上。

十三阿婆双目呆滞，面无表情，嘴唇微微翕动，像在说着什么。

秦娅把耳朵凑近阿婆的脸。

秦爸爸：你阿婆说什么？

秦娅：房子？

秦爸爸不语。

12、堂屋，夜，内

一家人正在吃饭，少了秦娅和十三阿婆。

秦娅端着一碗饭从外面进来。

秦爸爸：还是不吃？

秦娅点点头。

秦爸爸：先放那里吧，一会儿我送过去，先吃饭吧。

秦娅坐到位上。

一家人沉默地吃饭，咀嚼声在放大。

秦娅打破沉默：崔立，你爸不是管这个的么？

崔立挠头：他，他也没什么办法吧？听说是市委市政委联席会议定下来的。

秦爸爸：还有两天，就是火葬最后期限。

秦娅没头没脑地冲崔立来了一句：你们真是害人不浅！

崔立愣了。

13、秦家院子，日，外

十三阿婆孤坐在院中央，前日砍下的木屑已收拾干净。

人来人往（影子快速闪动，快镜头），在阿婆周围晃动。

阿婆静止不动。

天色由明转暗。

阿婆起身，颤巍巍进了小屋。

14、转到第1场：塘边，夜，外

四周黑魆魆的。

借着微弱的天光，依稀可见一个立着的矮小黑影。

黑影的面前，有微光闪动，可看出是一片水域。

突然，黑影一闪，不见了。水面传来一声“哗啦”，便阒然无声。

被打破的水面荡起一片模糊的涟漪。

四周恢复宁静。

15、秦家院子，日，外

俯瞰院子全景，院门外是座灵堂，十三阿婆遗像挂在正中。灵幡高挂，白衣闪动，器乐齐鸣。围观者众。

（闪回）

秦爸爸骑着车子赶到外村莫一人家，一群人正准备拆解一具棺木，秦爸爸上前制止，对那群人说着什么。

一具完整的棺木装上车，往秦家开来。

（闪回毕）

一身白衣的秦娅跪在阿婆灵柩前，痛哭失声。

崔立胸前配朵白花，不时劝慰秦娅。

16、坟地，日，外

阿公的坟旁多了一个坟冢，土色新鲜。

身背挎包的秦娅和崔立，站在新坟前。

秦娅：阿婆，我们走了。（鞠躬）

崔立鞠躬。

17、远景

一缕黑烟从一个烟囱中冒出，升腾。

黑烟弥漫整个屏幕。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