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三年之约》 外。某高中校园。日 中午，阳光很强。二棵白桦树耸立在空荡的教学楼前。教学楼二楼长长的走廊旁边排列着一排窗明几净的教室。站在二楼走廊，透过白桦树叶望去，对面宽广的操场上，穿着黑色球衣的少年（十六七岁），站在篮球架下，练习投球。篮球从篮筐上滑落，少年蜷起缠着绷带的一只脚，只用另一只脚跳着上前拾起篮球，然后跳回原地继续瞄准篮筐投球。 夏言 （画外音） 那天中午，太阳很大，他的一只脚扭伤了，缠着绷带，他就用另一只脚， 跳着练习投篮。他穿着黑色的球衣，有些削瘦，睫毛长长的，我看了他 很久…… 内。咖啡店。日 咖啡店靠窗的角落里，夏言（二十四五岁女孩）和肖远航（二十四五岁男孩）面对面坐着。夏言低着头，肖远航双手十指紧扣放在桌上注视着夏言。 肖远航 那时你还是高中生？ 夏言 是。 肖远航 然后，你们恋爱了？ 夏言 （摇了摇头） 我们连话都没说过，我和他不是一个学校的，我只是经常看见他，有时在 球场，有时在图书馆。 肖远航 你突然和我分手，就是为一个你连话都没有说过，只是活在你记忆里的 男孩吗？ 夏言默不作声。 肖远航 值得吗？他也许已经结婚了？ 夏言 （双手握住桌上的咖啡杯有些激动地） 我不知道，我不是个聪明的人，小时候，有一次我爬到树上，不小心掉 了下来，摔掉了一颗牙，很痛，可我一点儿也不觉得难过，因为坐在树 上， 我能看见不一样的风景…… 肖远航忽然伸出手，拿掉夏言戴在眼前的眼镜。 肖远航 以后别再戴了，你的眼睛很美。既然你已经决定，我相信你一定有非 去不可的理由…… 夏言 （低声地） 对不起。 肖远航 为什么道歉？ 夏言不作声，低下了头。 肖远航 为什么把工作也辞掉了？ 夏言 我想放空一段时间。 肖远航 今天就走吗？ 夏言 嗯。 肖远航拉过夏言双手，紧紧握住。 肖远航 听着，夏言不管你会不会去找他，或者选择别的什么人，我会等你三 年，只会等你三年。如果你还是没有选择我，我就会恨你，会忘记你， 我会爱上别的女人，然后和她结婚。 夏言 （眼睛有些湿润） 好。 夏言慢慢收回手，站了起来，肖远航也跟着站起来。 夏言 （拿起包微笑着） 肖远航，再见！ 肖远航 （笑了一下） 再见，夏言！ 黑幕：三年后 外。街道。黄昏 华灯初上的街头，车辆像时间一样忙碌地流动着，人行道上人群的脚步来来往往，路旁一个有些年岁的木质长凳，静静地等待着，仿佛希望在这热闹繁华的城市里，能有人为它顿足停留。 夏言 （画外音） 我去了很多不同的地方，去年，在南方的一个城市，刚好是深秋，路灯 刚亮起来，我穿着最喜欢的那件大衣，坐在街头路边的长凳上，看着人 们匆匆忙忙，来来往往，到底是要寻觅些什么呢？ 内。咖啡店。日 咖啡店靠窗的角落里，夏言和肖远航面对面坐着。 肖远航 （微笑着） 你真是一点都没变。 夏言喝了口咖啡，把杯子放在桌上，然后环顾四周。咖啡店还和三年前一样，每个坐位都有自己独特的风格。穿着讲究的老板（四十五岁男性）和一名年轻服务生在柜台认真地研磨咖啡，两人没有交流，却配合默契。 夏言 这里也没变，不过你好像变了很多。 肖远航挠了挠凌乱的头发，看上去显得有些憔悴。 肖远航 你还是一个人吗？ 夏言 嗯。 肖远航 那为什么不回来找我？我一直相信你会回到我身边，但没想到…… 你一定很讨厌我，所以才……算啦！现在说这些也没有什么意义！ 铃，铃，铃，肖远航手机响，肖远航掏出手机。 肖远航 （接电话） 喂！李先生，你好，（捂住手机，对着夏言）我出去一下（起身离开） 服务员走过来，正准备给夏言继杯。 夏言 不用了，谢谢！ 服务员走开，接完电话的肖远航回到桌旁坐下。 夏言 是画室的事吗？ 肖远航 是啊，真不是个赚钱的行当，我已经把它卖了，就刚才…… 夏言 好可惜，我还打算去画室玩呢！ 肖远航 那走吧，现在还来的及。 肖远航站起来，夏言也跟着站起来，两人离开。 内。画室。日 肖远航拿起布满灰尘的画笔盒，轻吹一口，尘灰在空中扬起。夏言拉开窗帘，打开窗户，阳光透进来，洒在地上。画室并不大，四方四正，桌子摆放在靠近门的位置，窗户在门对面，窗下堆满杂物。画室左侧一排木柜贴着墙根站立，另一面墙上挂满空着的画框，一半画框已经从墙上部分脱落，就歪歪斜斜地吊在那里。墙前是一排被灰色盖布遮住的参差不齐的画架。 肖远航站在桌旁，夏言站在窗前。 肖远航 （放下画笔盒） 我也好久没来过了，好怀念呀！ 夏言 （转身对着肖远航） 还记得你说过的话吗？ 肖远航 （迷茫地） 什么话？ 夏言 你说，如果有一天世上所有花朵都调谢了，你就用画笔让它们 重生…… 肖远航 （笑了起来） 你真的说过这种……这么酷的话吗？ 夏言 （也跟着笑起来） 我还记得你当时的神情和微微翘起的嘴角。 肖远航 你是不是那个时候爱上我的？ 夏言 不是…… 肖远航 那是什么时候？ 夏言沉默着没有回答。 肖远航 还在想着你的初恋吗？我听朋友说你没找到他。 继续沉默的夏言，让肖远航紧张起来，为了消除紧张，肖远航走到画架旁，掀起盖布。 肖远航 （收起画架上的画） 晚上几点的火车？ 夏言 九点半。 肖远航 （继续忙活着） 那你要自己去火车站啦，我这里忙得很，今天要把画室收拾完…… 哐当一声，一幅画不小心从肖远航手中滑落，背面朝上，翻躺在地上。夏言走过去，轻轻拾起。 夏言 （看着画中人物） 这是谁？ 肖远航 大概一年前，黄昏的时候，有一个老太太来找我，要我给她画一幅 肖像，说是以后留给她的葬礼上用的，她非常不喜欢用自己的照片， 当我开始画她的时候，她很紧张，我就跟她聊天，想让她放松一下， 当她说起她已过世的丈夫的时候，她笑了起来，就像一个少女，我拿 起笔迅速地画了下来，她的脸就像一朵盛开的玫瑰。 画中，满脸沧桑和皱绞的老妇人笑着凝视着前方。 夏言 后来呢？ 肖远航 在葬礼上，她家人不同意用这幅画，说不符合规矩，最后把画送了 回来。 夏言对着画中人物微笑一下，然后继续观赏下一幅画，夏言在第三幅画前停下，第三幅是一幅未完成品，画布上狂乱地涂抹着色彩。肖远航站在一旁，沉静的外表下流露出一种难以压制悲愤。 夏言 你的画还是那么好…… 肖远航走上前，双手抓起画，摔在地上。 肖远航 （一幅接着一幅摔在地上） 都是一堆废纸，毫无价值（冷笑）艺术真是个虚伪的混蛋，穿着高 尚美丽的外衣到处招摇撞骗，你为它献出灵魂，它却让你尝尽污秽 和丑陋（一脚踢倒画架）去他的，我才不会上当（拿起画笔狠狠砸 在墙上）去他的画笔，去他的颜料，还有（转身打开柜子）这些该 死的画布（把地上东西堆在一块）你们统统都见鬼去吧！（掏出火柴 盒划着一根火柴）现在，我就来结束掉…… 夏言轻轻握住肖远航颤抖的手，拿过火柴熄灭。肖远航抬起头看着夏言充满泪水的脸庞。肖远航激动地抱住夏言。 肖远航 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了，画室和你，我一样都没保住（轻轻哭泣起来） 不要走（把夏言抱得更紧）当初我不应该那么轻易地放你走，这一 次，我不会再让你离开我。 夏言犹豫的手举在空中，她不敢抚摸肖远航，因为她知道如果自己这么做了，她这三年的思念就会倾泄而出，那她竭力隐瞒的真相就会…… 夏言轻轻推开肖远航，慢慢转过身向前走开。肖远航看着她远离的背影，握紧拳头悲伤地转过脸。 夏言 你恨我吗？ 肖远航 我恨你记忆里的那个混小子，只用一瞬间，我就败得五体投地。不过 我更恨自己，就像现在，我明明痛苦的要死，却什么也做不了…… 夏言 那天晚上，是中秋节，我们躺在这儿的地板上，没有开灯，外面下着 大雨，我们哪都去不了。我们对着天花板开始用手指画画。我说，我 要画上夜空和一轮圆月，再点缀一些星星和几朵彩云。然后你说，在 月亮下面加上一片闪着银光的屋顶和朦胧的小山坡，最后，再画上我 们坐在窗台上的背影。 肖远航 我记得。（走到桌边拉开桌子）那时我们就躺在这。（抬起头对着天花 板画了个圆）圆月在这（一下窜到桌子上站立，用手在空中画了一段 弧线）小 山坡在这，而我们（走到桌子另一头）就在这…… 夏言看着眼前天真烂漫的肖远航，笑了起来。肖远航从桌上腾空跳起，落在夏言身前。 肖远航 我还会等你三年，这是最后三年，如果你还是没选择我，我就真的会 把你忘了。 夏言 （感动地） 你为什么要这么执着？ 肖远航 我不是为了你，是为了我自己。是你让我明白，能一直爱着一个人，是 一件多么美好的事情。 夏言流出眼泪，肖远航伸出手，抹去夏言眼角的泪水。 肖远航 （看了一下窗外） 天已经黑了…… 夏言也跟着看了一眼窗外，接着擦干眼泪。 肖远航 （伸出手） 夏言，再见！ 夏言突然紧紧抱住肖远航，许久之后才站直身体。 夏言 （微笑地伸出手） 再见，肖远航！ 黑幕：三年后 内。咖啡店。日 咖啡店门头挂着一串风铃，一阵风吹起，风铃在风中发出清脆的声音。咖啡店依旧保持着原来的风格，只是多了一些摆设。柜台里的老板和一位新面孔的女服务生依旧没有交流，却配合默契地研磨着咖啡。 肖远航 （独白） 我没有卖掉画室，画室成了我的家。白天我在公园里免费给游人们画 画，晚上打工挣钱糊口。这种简单的生活让我感觉自由，你不在我身 边，总觉得时间过的缓慢。我很少去回忆过去，因为我一直撞憬着我们 的未来。最近，在公园里认识一个家伙，要给我办画展，行程和日期已 经安排好了，你愿意和我一起去吗？ 肖远航坐在窗前，凝视着窗外，桌上的半怀咖啡已经冷却没有半点热气。肖远航回过头，看着对面空荡无人的座位。 咖啡店老板 （画外音） 对不起，打扰一下。 肖远航回过神抬头看着站在桌旁的咖啡店老板。 咖啡店老板 （从怀里掏出一封信递出） 您的一封信，三年前，那个女孩留给你的。 肖远航 （接过信） 谢谢！（咖啡店老板走开） 肖远航看着手中的信沉思着，已有些破旧的信封上写着三个他熟悉的字迹：肖远航。肖远航打开信封，拿出信打开，密密麻麻的文字呈现在肖远航眼前，肖远航从沉静变得激动起来。 夏言 （画外音独白） 请原谅我的不辞而别，三年之约，我可能要辜负你的期望，不能如时赴 约啦…… 闪回（一） 内。咖啡店。日 三年前的夏言，坐在咖啡店里。她把刚写完的信对折装进信封里，然后拿起笔，在信封上写下：肖远航三个字。夏言拿起信，她眷念的手指轻抚信封上的名字，就好像轻抚着肖远航本人一样。夏言转过头看着窗外的天空，蓝色的天空，飘过一朵白云。微笑地沉静在幸福之中的夏言突然剧烈的咳嗽起来，她急忙掏出手帕，捂住嘴，挣扎着止住咳嗽。夏言整理一下衣服，拿着信站起身向柜台里的老板走去。老板满脸忧伤地接过信，夏言放心地离开咖啡店。 夏言 （独白继续）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去了另一个世界。对不起，我为隐瞒 的事情向你道歉。遇见你，爱上你是我一生最幸福的事，和你在一 起，就像在云端飞翔一样，你让我整个灵魂都充满欢快和自由，你总 是将我带进永恒快乐之中，有了你，我的生命才完整。但是人生怎么 只会拥有幸福和快乐呢！残酷和悲伤跌撞而来，让沉醉在爱情中的我 措手不及。三年前，死神带着它无情的宣言突然降临在我面前，宣布 我病入膏肓…… 闪回（一）过后 信读到这里，肖远航已经无法控制自己，他猛得站起来，发了疯似的跑出咖啡馆。 闪回（二） 外。街道旁的公交车站。日 一辆挤满人的公交车进站，一群人上车，一群下车，几分钟的停留后，它慢慢悠悠从夏言眼前驶过。夏言站在站牌下等待，一辆小型公交车停下，夏言走上车，车上没多少人，夏言挨着窗户边坐下，公交车开出站台，远去。 夏言 （独白继续） 人生如梦，有人已经有此体验，这种感觉也在我心头萦绕，无论在欢 乐中飞腾还是在痛苦中沉沦，命运总让人捉摸不透，看到禁锢在各种 绝望和不幸中残延喘息的人们，悲恸牵动我整个心灵。对于这一切我 只能缄默不语…… 闪回（二）过后 外。小巷。日 肖远航在一条无人的小巷里继续跑着，任由泪水从眼框里滑落。 夏言 （独白继续） 你犹如海洋般的眼睛，驻留在我的心里，装满我额头里的全部感 官，我不希望它因为我而变成无穷的痛苦深渊，请原谅我的任性， 突然提出分手，是我唯一能做出的选择…… 闪回（三） 内。公交车内。日 夏言倚着车窗，望着窗外。突然又不停地咳嗽起来，前排的小男孩转过头注视着夏言，夏言停止了咳嗽，对着小男孩笑了一下，小男孩也跟前笑了起来。车窗外，一排排树木飞驰而过，路旁各种姿态的行人，还来不及看清面孔，就已经快速从眼前闪过。 夏言 （独白继续） 我知道这样做对你不公平，请不要恨我，也不要恨你自己，既然生命 中有些东西无法抗拒，那笑着欣然接受是不是一种真正的洒脱。人生只 是一种考验，生命之花也只过是幻象，多少花朵调谢了，没有留下一 点痕迹，一切都是转瞬即逝，一切都是倏忽而过，但是…… 闪回（四） 外。街道/高中校园。日 公交车在街道旁停下，夏言走下车向前走去。 二棵白桦树耸立在空荡的教学楼前，夏言从对面的操场向教学楼走来。 教学楼二楼长长的走廊旁边排列着一排窗明几净的教室。夏言气喘吁吁地用尽所有力气爬上楼梯，走到二楼走廊，阳光透过白桦树叶洒在夏言身上。 夏言 （独白继续） 因为爱着你，无论受着怎样的束缚，我心里始终深怀美好，因为爱着 你，在不幸面前我依然能不屈不挠，气喘吁吁地继续向前走去，因为 爱着你，我希望还能多看一分钟太阳的光辉…… 夏言站在二楼向前凝望，对面宽广的操场上，穿着黑色球衣的少年，站在篮球架下，练习投球，少年蜷起缠着绷带的一只脚，用另一只脚跳着上前，拾起篮球，然后跳回原地继续瞄准篮筐投球，少年停了下来。 夏言 （独白继续） 我梦幻似的进入这个世界，在我的感官一切都变得朦胧恍惚的时候，我 也会梦幻似的含笑离开这个世界。 我仿佛又看到那个穿着黑色球衣的 少年，你问我是什么时候爱上你的，就是在那天，你穿着黑色球衣，一 只脚缠着绷带，跳着练习投篮。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就深深地爱上了 你，能一直深爱着你，我这一生是多么的幸运和美满。分别的时候到了…… 闪回（四）过后 肖远航站在篮球架下转过头看向教学楼方向，看见站在二楼走廊的夏言微笑着挥着手，肖远航擦干眼泪，微笑着挥手向夏言告别。 夏言 （独白继续） 请带上我的祝褔勇敢，坚强，美丽，快乐地生活下去，这是我唯一的心 愿。最后还要说上一句，再见！肖远航。 肖远航 （挥舞着双手） 再见！夏言。 ——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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