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偷儿

01 外 城北监狱外 日

老吴颤颤巍巍地接过对面大盖帽递过来的衣物，有些发愣。

大盖帽轻车熟驾地写着手续，头也不抬。

大盖帽：出去以后啊，记得好好做人，不要再给党和人民添麻烦，要好好为社会做贡献，知道了吗？

老吴也没听清他说什么，只顾着点头说是。

一阵“嘎噶吱吱”关铁门的声音，老吴已经站在门外了，阳光太大，刺得他只能眯着眼，望着外面这陌生的世界。

—出片名：老偷儿—

02 内 公交上 日

摇晃的公交上，老吴抓住吊环，尽力站着。

他前面有两个贼眉鼠眼的年轻人正盯着一年轻姑娘的包儿。

职业性的敏感让老吴一下就把眼光放在了他们身上。

那姑娘听着音乐，全然不知将要发生的事。

其中一个中分头从裤包里摸出一把小刀，划破了姑娘的包，黄毛拿着一镊子迅雷般的速度就将一粉色钱包夹了出来。

老吴全都看在眼里，周围却没有一个人敢出声儿。

公交到站，俩贼迫不及待地要下车，老吴趁乱向前，假装撞了黄毛一下，黄毛一看是一老头子，骂了一句，也顾不得，赶紧推着中分头下了车。

老吴跟着姑娘下了车，叫住了姑娘，将钱包递给了她。

老吴：姑娘，你的钱包掉了。

姑娘看了看自己的包，发现被割了一道口子，瞬间就明白了，拿过钱包，发现里面的东西一样没少。

老吴指了指公交。

老吴：以后坐车要小心啊。

姑娘：大爷，谢谢你啊，要不是你，我今天可麻烦了……

老吴笑了笑。

老吴：姑娘，你知道附近哪有住的吗？

03 内 青青旅社 日

老吴推开旅馆房间破旧的门，房间很小，墙皮还掉了一半，床单也是洗得泛黄，但是总归比铁门里的要好。

老吴将行李放了下来，坐在床上，点上一支烟。

他小心翼翼地翻开钱包里一张泛黄的照片，上面是一七八岁男童的照片。

老吴望着照片，有些出神。

04 内 饺子馆 日

服务员端着一盘牛肉水饺，跟没见着活人似的，扔在老吴桌上转身就走。

饥肠辘辘的老吴已经顾不上什么服务态度了，拿起筷子正准备要吃，两个年轻人骂骂咧咧地走了进来。

冤家路窄，黄毛一眼就认出了老吴，两人一屁股就在老吴对面坐下了。

黄毛：哟，老头子，吃饺子呢。

老吴没理他俩，蘸着醋水吃着饺子。

中分头掏出一把小刀，在手里转着玩。

黄毛：身手不错嘛，跟哪儿学的啊？

老吴仍然没理他俩，中分头急了，一下把刀插在了老吴的桌前。

中分头：我大哥问你话呢，你哑巴啊？

老吴：现在的年轻人，真没礼貌。

中分头作势就要打老吴，被黄毛一把拦下。

黄毛：前辈，我尊你一声前辈，大家都是山上混的（黑话），你走你的阳光道，我过我的独木桥，没必要给对方难堪，对不对？

老吴没理他，继续夹饺子，黄毛用筷子一下挡住了老吴的筷子。

黄毛：前辈，你看这样行吗？你的这段饭我请了，货呢，咱一人一半，今天的事儿就算了。

老吴：当年我在山上的时候，你俩还在包尿布吧，现在轮得到你们来给我讲条件？

黄毛拍桌而起。

黄毛：老不死的，别他妈给脸不要脸！

周围的人一下子就把目光聚集在了老吴这桌儿，黄毛见惹起了注意，本身也不想生事，赶紧改口。

黄毛：你给我记住，下次别让我撞见你！

中分头拔起刀，吐了一口痰在老吴的盘子里，两人转身骂骂咧咧地离开，周围的人看完戏，转回头继续吃自己的饭。

老吴把沾了口水的饺子捡了出来，跟没事儿似的继续吃。

05 内 公交上 日

老吴望着车窗外飞逝而过的陌生街景，若有所思。

司机扯着破锣嗓子吼了一声：九七钢厂到了，要下的赶紧下。

老吴回过神来，赶紧下了车。

06 内 钢厂收发室 日

三个工人正闲坐着斗地主，外面跑进来一人。

   工人甲：吴思远，外面有人找。

一个微胖的中年人抬起头，有些不耐烦。

   吴思远：谁啊？

   工人甲：不认识，一老头儿。

吴思远露出疑惑的表情。

07 外 钢厂外 日

老吴跟儿子隔了五人远对站着，吴思远靠着墙，也不看他，点了根烟，抽着。老吴看着儿子，有些激动，但又找不到话说。

老吴：你……你吃了吗？

吴思远点点头。

老吴：你变胖了……你……最近……工作辛苦吗？

吴思远：还行。

两人继续陷入尴尬的沉默之中。

吴思远看了看表，掐掉烟，抬起头。

吴思远：不好意思啊，我就请了十分钟的假，我得进去了，不然要罚款……

吴思远转身正准备走，老吴一把上前拉住他，从怀里掏出一叠钱，连忙要塞给吴思远。

老吴：这二十几年，我对不住你，我没有什么能给你，这些钱你拿着……

吴思远一把推开老吴的钱，老吴坚持要给他，两人推搡之中，钱洒在了地上。

老吴赶紧蹲下捡钱，吴思远却头也不回地走开了。

08 外 公交站 黄昏

老吴有些失落地坐在公交站台的长椅上，周围很快就被下班的白领们站满了。

之前那两毛贼混进人群，盯上一小伙子，小伙子看着Ipad里的电影，傻笑着，浑不知背包已经被人划了口子，这时，老吴又发现了他们。

就在黄毛快要得手的时候，老吴一把抓住了他的手。

黄毛见又是老吴，马上就气炸了，挥拳就要打老吴，突然边上冲过来俩便衣，一个擒拿就把黄毛按倒了，放哨的中分头见形势不妙，转身就跑，一个便衣拔腿就追了上去。

在群众的帮助下，黄毛被绑了个扎实，他冲着老吴龇牙咧嘴，恨不得把他活剥了。

小伙子一个劲儿的感谢老吴，便衣给老吴点了根烟，周围的人都在给老吴拍照。

   便衣：大爷，今天谢谢你，这俩孙子我们盯了两个礼拜了。

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俩扛摄像机，抓起便衣和老吴就要给他们采访，便衣赶紧把老吴推了上去。

   便衣：我就免了，这种好市民，你们啊，多采采，多宣传宣传。

老吴哪见过这仗势，看着镜头紧张得半天蹦不出一个字儿，转身就跑了。

09 内 吴思远家 夜

吴思远就着菜吃着白饭，看着电视新闻，媳妇儿在身后忙碌着。

   媳妇：我说这都过去二十多年了，这事儿啊也就算了，毕竟他是你爸。

媳妇儿端着菜在吴思远对面坐了下来。

   媳妇：这些年你爸也没好过，我看要不明天，把你爸叫上门来，咱煮顿饺子吃，这事儿啊，就算过去了。

吴思远没理她，电视里的新闻把他深深吸引住了。

电视里，老吴面对着采访镜头，有些惊慌有些尴尬。新闻标题是“好市民见义勇为，助警方擒贼除害”

10 内 青青旅社 夜

老吴躺在床上，旁边是横七竖八的啤酒瓶，他拿着儿子的泛黄照片，用力的捏，照片在他手心里变成皱巴巴的一团。

这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了他。

门外：301，你的电话，有人找。

老吴：谁啊？

门外：一个叫吴思远的。

老吴脸上露出惊喜。

11 外 街边小店 日

胖老板打量着站在酒柜前的老吴，有些不耐烦。

胖老板：大爷，你都选了半天了，到底要不要啊？

老吴：你这儿，什么酒又贵又好喝？

胖老板的冷脸立马乐开了花，赶紧起身去介绍，胖老板拿起一瓶五粮液，递给老吴，老吴豪爽的给了钱，胖老板乐呵呵地给酒包装。

胖老板：大爷，你这是赶着去哪儿啊？

老吴只笑不作答。

11 外 小巷 日

老吴哼着小曲，提着一瓶五粮液往儿子家方向走着。

老吴迈着轻快的步子，仿佛又回到了年轻的日子，全然不知他身后跟着一人。

突然，老吴的嘴被人捂住，背后猛地被人刺了三个窟窿。

老吴腿一软就着墙就滑了下去，手里的五粮液打翻在地，碎成了渣子。

恍惚中，他看见一个中分头惊慌地从他面前跑过，消失在巷子的尽头。

血跟酒混在一起，流了一地。

老吴喘着粗气，无力地靠着墙。

太阳悬在头顶，刺得他睁不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