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泼妇》·李扬 1.菜市场里的出租屋 内景 凌晨 单间的小出租屋在菜市场水产摊位的重重掩映中。天色犹如鱼尾末梢的蓝斑。有的摊贩在宰鱼,有的摊贩在择菜;第一批馒头出了笼屉,第一批黄豆研磨成了豆浆… … 小康两只脚分别踏住两块砖,淌在砖与砖之间的污水上漂着鱼鳞。他抽着烟,不时跟蹬着三轮车经过的小贩打招呼。 小贩:“康哥,书大后天还你。” 小康:“不急不急。” 屋里的阿莱沉默地将摊在床上的衣物塞进编织袋。背对着她的大恒将摊在桌上的各种早报晚报分类扎成捆,也是沉默不语。两个人的手都在忙活着,头低垂,眼皮耷拉。 大恒把扎好的报纸一捆捆搬到屋外墙根的三轮车上。他头撇向一边,不看屋里的阿莱,不看屋外的小康。收拾妥当的阿莱两只手提着编织袋出了门,她看了两眼正往三轮车上堆放报纸的大恒后,跟着小康离去;小康扔掉手里的烟,接过编织袋。 大恒转过身,走上台阶,站在门框里,屋里空无一人;他退下台阶,将三轮车上的捆捆报纸搬回了出租屋(在最后一次搬的时候俯身扯了扯车轮上笨重的黑色链锁),带上了屋门。
2.路边的出租屋 内景 傍晚 小康弄了个破出租屋出租小说,封皮各个花里胡哨,名字触目惊心,什么《美人蛇》、《淫僧月夜会荡娃》种种。出租屋除了几组书架、一方书桌、一个煤炉,就只能摆下一张折叠的行军床。 阿莱侧坐在书桌旁,就着窗外的月光,对着手中的圆镜,苦练歉疚的表情:咧一下嘴角或者眨两下眼皮。身后鼾声大作,床上的小康成“大”字趴在窄窄的行军床上。 阿莱把褪下的衣服搭在椅背上。悄悄地上床,慢慢地把身子摞在小康不住起伏的脊背上。小康皱着眉翻了一个身,阿莱活像只被顶着的大缸;小康顺手抹了一把阿莱的乳房,鼾声继而又响起。 支在桌面上的圆镜背后,封着一朵红色牡丹,背景之上有只花猫,鹅黄、蛋白相间的绒毛,脸上呈现一种似笑非笑的表情愧疚得恰到好处。
3.路边的出租屋 内景 大中午头 小康说是出门进货。 小康:“我出去再挑批小说,总是这几类、几种,你都看烦了吧,我的达达?” 在小康走后,阿莱走出屋子,检查着门把手、窗户缝、车把甚至砖堆、煤堆。末了,她扒拉着一叠黄色小报。 小报上总是危言耸听的新闻。标题的字体方正,是正文小字的几倍大,颜色要么黑洞洞,要么血淋淋。 货架后的墙壁上糊着厚厚的过期报纸,泛黄,大字小字密匝匝。 有人来还书:“阿莱,小康又出去灌了?”阿莱笑而不语,摇着头接过书,低头逐行对,然后拿秃铅笔消掉记事薄上的记录;书就堆在桌上,要等着小康放回原处。 有人来借书:“有没有那个《阴阳调和》?”她连“阿巴”带比划最后还是示意顾客自己找。
4.路边的出租屋 内景 早晨 小康扭捏半天身子,终于挤出一个屁。屁味低旋渐渐弥漫,他立马低头弯腰猛吸气。 阿莱悄声放下报纸,抽出压在屁股下的两条长腿,探出床沿,蹬上拖鞋;紧盯围着马扎嗅来嗅去的小康,并未嗔怪。 小康:“有蛐蛐儿。” 撒谎不带眨么眼,阿莱趿拉着拖鞋,走到炉边。小锅里煮着挂面,热气顶得锅盖“突突”作响,她掀起锅盖,吸着鼻子又荷包了两个鸡蛋。
5.火车站旁的地下娱乐城 内景 傍晚 小康以嘴就杯,不住灌着“尿汤子”;不时向舞台上的小人鬼儿和表演二人转的“绿男红女”瞥上两眼,叫上两声好。 小康:“好好,大鸡巴甩起来啊!哈哈哈哈”
6.铁路俱乐部的电影院 内景 傍晚 铁路俱乐部的男厕所塌了半边墙,迈过几个茅坑,就可以从安全出口躬身钻进电影院。 小康带着阿莱按这样的方法进了电影院,打眼一瞧,便找了两个位置坐了下来。 血渐渐渗透深蓝的牛仔裤,有点发黑。阿莱忍着剧痛;她即使痛苦也没法吭声,她只能尽量扩张自己的耳廓。鞋底磨擦地板拖沓的闷响和回音,放映机转动胶片的哒哒律动,甚至是排气扇的叶子鼓动风的声响,嘴唇呼出烟来的嘶音……都一股脑成了影片的配乐。
7.路边的出租屋 内景 傍晚 阿莱的新牛仔裤刮扯了,她就着炉火坐在马扎上补着自己的牛仔裤;大腿上留下了一条翘着根根倒刺的血印,像是鞭笞留下的痕迹。她回想起昨天电影里也有此类酷刑;她还记得在鬼门关,书生被扯断了一只手臂。当时她的身上都觉得生疼。 跳动的炉火也诱使小康回想起了昨天的那部电影,他对那只喷火麒麟记忆犹新。 小康并向阿莱表示:“俱乐部的票钱咱还是能消受得起,可能省就得省。”
8.路边的出租屋 内景 傍晚 小康因为阿莱的丁点儿腿伤而三四天没洗澡,五根秃手指动不动就在身上抓来抓去。 阿莱在床边,将伤口的血痂抠下。
9.货场公共澡堂 内景 傍晚 莲蓬头下,阿莱机械地往身上涂着香皂,盯着大腿上的“底片”;小康在隔壁水池子里,仰脖吹着口哨,盯着天窗,接着将热毛巾敷在脸上。
10.街上 外景 傍晚 从澡堂出来,小康拿黝黑的自行车载着阿莱,阿莱侧坐在后座上。 街上没有路灯,两旁枯瘦的枝杈只能借着惨淡的月光显形,夜空中没有一颗星星。几道横在路上的铁轨隔三差五增加颠簸。 一块透明皂从车筐里颠了出来,小康急刹车,阿莱连忙下车跑着捡回透明皂,扑拉几下塞回了车筐子里半干不干的衣物中。 小康哈着手,嘟哝着催促阿莱快上车坐稳。 小康:“快上来,坐好喽。”
11.路边的出租屋 内景 傍晚 阿莱湿漉漉的直发散着香气,小康觉得自己的身体清洁得光滑无毛,抹了抹胳肢窝;他将她摁到胯下。 随即响起的单调的喘息声在夜晚显得突兀,床体“吱嘎”作响… …
12.路边的出租屋 内景 傍晚 小康递给阿莱药片的时候,颤颤巍巍,两枚药片在炉火的烘烤下,几乎熔化。阿莱二话没说便把药片接过来吞进了嘴里,小康连忙递上水杯,她挥手拒绝。小康投在墙上的黑影转而投在了货架上,变得光怪陆离,似乎在跳动的火舌中咧开了嘴,生出了犄角;他杀人如麻。 小康呆坐在马扎上,懊恼地哭了;阿莱看不得他这样,她用柔软的乳房安慰着他。 小康:“上次我这张嘴就说好最后一次,最后一次… …你说,间隔这么点儿时间,不会真弄 出孩子来吧?… …我对不起你,真的抱歉… …” 小康的腿绷得痉挛;他忍不住,可没忘了拿出抽屉里的套子。
13.理发店 内景 日 小康目送阿莱进入隔壁的理发店。 理发店老板和打工仔看了看哑巴阿莱。阿莱摸摸自己柔顺的乌发,又指了指倒扣在半空中大锅似的烫发机。 打工仔:“烫发?” 阿莱咬着上唇,点了点头。 打工仔:“染吗?” 阿莱摇了摇头。 她躺着把脖子严丝合缝地搁在凹槽里,汩汩水流浇在她的发根上。 理发店老板用围布环绕阿莱的脖子,用铁夹子固定,阿莱一会儿便觉得酸胀,如同被上了枷锁。 理发店老板用手拨弄阿莱的下巴,示意让她仰脖,接着两只手按在她的太阳穴上,扳着她的脑袋,示意让她向右看。 烫头的时候,阿莱就似被罩上了金箍,只能端着身子正坐。 门外的小康抽着烟,往里瞧两眼“大锅”下无法动弹目光直视前方的阿莱,瞅两眼自己的店面;转身消失不见… … 忽然,穿着白大褂的理发店老板撂下手里“嗡嗡”作响的电推子冲了出来,可他终究还是慢了一步。破皮卡上下来了三个人,他们把摆在紧靠马路牙子上的理发店招牌扔进挂斗里,上车扬长而去了。理发店老板是个精瘦的中年男人,踮着脚向着远去的渐渐稀薄的尾气骂娘。 理发店老板:“操你娘哎,跑得怪快!” 那三个男人是城管;小康提前察觉,把自家的招牌搬到了屋檐下,等人走了又搬回了路边原处,其他几个店面的老板也有照做的。 阿莱挣着眼角,目睹了大致过程。 卸下一堆器具,料理妥当,结了账的阿莱步出理发店。小康觉得她似乎换了一个人,“大波浪”粘在头皮上;她不大适应,步子迈得极小。 小康不大喜欢,扑打着手,一直在说她的头发真香,抹的什么。 小康:“他们给你抹的什么啊?这么香,香得腻味。”
14.路边的出租屋 外景 大中午头 小康又出门灌“尿汤子”了,阿莱不大熟练地自己看着店,手里拿着黄色小报,看烦了,就把其折成飞机,或者干脆撕成缕缕碎条,捏着扔进煤炉里。火苗“腾”蹿一下。 城管没有统一的服装,执行任务时驾驶的单薄破皮卡上也没有任何标识;但阿莱知道那一定是城管。 一辆破皮卡停在了离出租屋不远的路边,车上陆续下来了三个人,正要搬起招牌往车上扔时,眼前突觉闪过一片黑云——阿莱冲出出租屋,头发散乱,张牙舞爪地阻挠着三个粗壮的城管,口中低吼阵阵,透着血丝… …. 最终,招牌还是被丢进了挂斗,阿莱则被塞进了后座,仍踢着踹着,张牙舞爪着;那一刻,她似乎拥有了尖利的细嗓,并借此优势骂声不绝。
15.路边的出租屋 内景 傍晚 小康得知此事,好说歹说才算把阿莱接了回来;她被关了半日。 阿莱走在前面,头发明显整洁了;小康尾随进屋,猛一摔门,未起的煤炉里呕出了一团煤灰,不一会儿就青虚虚地浮了一顶子的烟。 小康脑袋里还回响着一名城管的感慨——男人怕流氓,流氓怕泼妇。 他“咣咣”敲着桌子,嘴里骂骂咧咧。阿莱低着头,不做声,也没法做声;她似乎也成了个聋子。 屋里没生炉子,跟外面一样寒冷彻骨,烟囱里倒灌进了一股冷风,发出金属般坚硬的声响。阿莱在骂声里用大拇指的指甲剔着无名指的指甲缝。
——the end——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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