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皮和西西

                            皮皮和西西

 彩色笔（一）

我用青春彩色的粉笔／画一幅那时记忆／画里我们一起的日子／原来是那么花香满地

    皮皮坐在小凳子上，鼓着圆圆的脸，歪着脑袋瓜，扑闪着大眼睛，拿着手中的彩色蜡笔

在画纸上胡乱地涂鸦。画几道红红的，再画几道蓝蓝的，直到一张白白的纸没了空白。然后

把画好的图拿给西西看，西西不喜欢，因为皮皮没有画大大的房子、软绵绵的云朵、潺潺的

小溪流和谣西最爱的太阳公公。

    皮皮对着西西吐了吐舌头扮了个鬼脸，回自己位置的时候，皮皮偷偷地看了看西西的画。

画很美，皮皮悄悄地记下了内容。然后趁老师不在，皮皮把小板凳靠在墙脚，踩在上面，在

白色的墙上画了一座大大的房子，房前有一条小溪，溪边还开满了花，花花绿绿的，在大大

的云朵边太阳公公是一张可爱的笑脸。画上还有两个小不点儿，牵着手，走在溪边。

    那一次放学，皮皮没有得到鱼宝宝饼干和巧克力奶糖，并且老师还没收了皮皮的彩色蜡

笔。可是皮皮很开心，因为西西很喜欢他画在墙上的画。老师说不喜欢皮皮，因为皮皮总是

不听话很调皮。皮皮撅了撅嘴，满不在乎。西西把自己的饼干和奶糖放在左右手心问皮皮选

哪边，皮皮摇摇头都不选。西西还太小，不知道这种感情叫友谊，西西只是觉得．有皮皮在

身边就没有人能再抢他的玩具，欺负话西。

    这是1995年的四月，牵牛花开满了整个季节。

【9月13日赤橙给皮皮】

    今天的天气很好，有风有云有阳光。暮夏和初秋的混合气息，蔓延在学校的每个角落，

走在里面有一种很奇特的感觉。学校不大但是很漂亮，种满了梧桐和桂花树，这个季节，桂

花的香气飘满了整个校园，呼吸顺畅得就像戴上了氧气罩一样。

    这也是我来这里的第九天，很想给你写一封信，不过想来想去还是没能动笔，我想还是

写日记吧，回去的时候一并给你。这些日子每天都过得很快乐，用颜色来形容的话应该是红

色吧！而且我跟你说哦，我已经有很多朋友了。你在那边还好吧，是不是也有了自己的好朋

友呢？

    回忆就像是一条永恒的光河，哗啦哗啦地从我身上淌过。不由自主地我就想起了你，皮

皮。想起了小时侯玩泥巴（因为玩泥巴，你还被妈妈骂了，因为弄脏了你漂亮的新衣服），

玩过家家，玩捉迷藏的情景，甚至还想起了第一次你把我弄哭时让你手足无措的样子。那些

在须臾时光中发生的琐碎小事，那些在满山遍野地追逐打闹中收获的童年快乐，那些在小小

的心房里诞生的大大梦想。现在想起依然会让脸上浮现出微笑，原来回忆是这样的美好。就

像是橙色，给人的总是温暖。而皮皮你孰是我的温暖源泉，过去的那么多年，因为有你，我

的世界，才会橙色漫延。

    好像说得有点远了，其实我想说的是“皮皮，你最近还好吧”，虽然离开你只有不到两

个月。O(Cl-Cl)0～

玻璃珠（二）

我跟在你的后面／没有对白／你望着我的时候呀／总是意外

    西西六岁的时候上了小学一年级，跟在皮皮的后面俨然一个小跟屁虫。皮皮不爱语文，

西西不喜欢数学，他们同桌时，西西帮皮皮在田字本上写汉字，皮皮帮西西做算术。然后一

起跑出去和其它小朋友打弹珠，而西西只是跟在皮皮后面看。皮皮打弹珠很厉害，很远都能

打中，并且想让弹珠在哪儿停弹珠就会在哪儿停。西西就不行了，不要说打中，弹珠放在手

上连打都打不出去。所以西西就只能跟在皮皮后面当“秘书”，替皮皮捡赢了的弹珠，一颗

两颗全放进自己的兜里。慢慢地就会有很大一包，沉甸甸的，走起路来发出哐当哐当的声响，

西西觉得这个声音很好听。最后皮皮会让西西挑选走里面最漂亮的弹珠，西西全部把它们放

进玻璃罐子里，晚上用手电筒光照的时候，会发出五彩斑斓的光芒，很美。

    西西想皮皮肯定会魔法，能控制弹珠，就像童话里的女巫能控制水晶球一样，可是皮皮

不是女巫，也没有女巫那么坏。

    时间就那么淡淡地流逝着，波澜不惊。皮皮依旧每天带着西西去打弹珠，西西跟在后面，

有时带本安徒生的童话集，靠着拼音阅读。在回家的路上西西会给皮皮讲《拇指姑娘》，一

遍又一遍，故事从没有换过，皮皮却始终听得津津有味，裤包里的玻璃弹珠依旧发出哐哐当

当的声音，皮皮把脏乎乎的小手伸进包里，掏出一颗最大的放在西西的手心说“你明天再给

我讲《拇指姑娘》好么”。西西望着皮皮圆圆的脸，把弹珠放在眼睛边上重重地点了头——

“嗯”。

    弹珠里漂浮着一根蓝色的草，西西透过玻璃看着外面的世界，觉得奇异而又美好。

【12月25日暖黄给皮皮】

    早上起床的时候看到窗玻璃上结了一层厚厚的冰花，打开窗户时才发现外面打了霜，操

场上的草全都干枯了，卷成一团。而且没有起雾，空气干燥得可怕，风刮在脸上生生地疼，

好像要把皮肤都撕裂开来，冷得刺骨。今天是圣诞节，大家应该互赠礼物和祝福吧。用颜色

来表示的话应该是黄色，代表着和谐美好。

  皮皮，你和班里的同学相处都还好吧？我本来是要给你寄贺卡的，可是贺卡太大了找不

到合适的信封，而且我又不知道你学校的地址，所以就只好回去的时候给你了，你不会生气

吧。

纸飞机（三）

只有鸟群／在天空中写着象形文字／洞穿这个世界的唯一姿势／被命名为飞翔

    小学三年级的时候要开始学简单的X方程了，而西西的数学却已经到了病入膏肓无药

可救的地步，很简单的算术也算不清，而皮皮可以轻轻松松的拿数学满分。西西总是做一个

梦，梦见自己变成了犬雄，拥有了一只万能的叮当猫，这样就不会再为数学苦恼了。每次把

数学作业拿回家让妈妈签字的时候西西都很担心，担心妈妈会不会因为本子上的红叉而生气

不让自己看动画片。西西一直觉得数学很难学并且学了也没有用，最直接的就是皮皮数学很

好却总是挨批评，而他数学连皮皮一半也比不上却总是受到老师的表扬。因为班主任是语文

老师，西西的作文写得很好。这也是西西小学时在成绩上唯一值得骄傲的地方了。

    所以上语文课的时候皮皮就用西西的数学书折纸飞机，数学课时西西就用皮皮的语文书

折纸飞机。在课桌下面偷偷地、小心翼翼地折，一只两只，积累到很多的时候他们就拿到操

场上去飞。玩纸飞机也是很小心的，因为被老师看见肯定会批评。可奇怪的是西西折的飞机

总是飞不起来或者飞不远，老打转，栽跟斗。皮皮的飞机就飞得很稳很好看，还能在空中划

出一道很美的弧线。而这时皮皮就会指着西西的飞机笑得前仰后合，西西却只能傻傻地一脸

茫然。

    西西生气了，跑过去“抢”了皮皮全部的纸飞机，然后把自己的全部给皮皮作为交换。

皮皮没有拒绝，把西西的纸飞机一只一只地拆开，然后重新叠。“西西你知道吗？折纸飞机

不能把机翼折得过宽，两翼要对称，机头不能太大，不然的话飞机就会栽跟斗的。”西西眨

巴眨巴眼睛没有响应皮皮的话，只是自顾自地飞着自己的纸飞机高声地呼喊。“飞之前还要

对着飞机呼一口气，这样飞机就能飞很远了”，皮皮继续说道。西西若有所思的样子“为什

么呢？”皮皮说“这是魔法”，西西呆呆地杵在原地，望了望天，没有明白。

    “一…二…三…哈……飞呀”，皮皮和西西一起把纸飞机掷了出去，西西望着飞走的纸

飞机，突然很难过。他还很小，他是不应该为此伤感的，但是他奕然觉得搭载着风一起飞翔

是一件多么美好的事情的啊，哪怕只是做一只纸飞机。皮皮站在西西的后面，眯缝着眼睛，

脸上是浅浅淡淡的笑。

【4月11日黑青给皮皮】

    天天啃书的日子真的是难熬又乏味，好不容易才熬到了草长莺飞的四月季节，四处荡漾

的青色让疲劳的眼睛难得的放松了一下。《颜色物语》里说“青色代表着成长、梦想、希望

和幸福”，却没有说青色也有与黑色一样的本质：代表着迷茫、孤独、破灭和死亡。如同我

们的青春，残酷而又风云变幻。又因了成长的伤痛，遥远的梦想，渺茫的希望以及悬在三万

英尺的高空可望而不可及的幸福，青色的世界像一片望不到边的巨大森林，迷失在丛林里的

我们，找不到前行的方向，忧虑，焦躁，不知所措。

    小林幸子在《幸福》里唱到“得到幸福的路有两条，一条是实现所有的愿望，一条是放

弃所有的梦想”。

    皮皮，你说我该怎么选择？

梦见逝（四）

    路十三，三十路／茶子铺，烧饼摊／凤凰花，青笛声／蜻蜒飞，蝴蝶翩／箫声清，

钟声远／五更天，天还寒／青丝雀，三月天／花瓣雨，尽霞染

    时间是2001年的仲夏，天很热，西西走在学校里感觉像处在笼子里一样，闷得发慌。

情绪也随着气温地升高而越来越浮躁，夏天的躁郁，总是让他不安。学校高低不齐的教学褛

割开了蓝色的苍穹，于是天空中的云彩就成了一袭破碎的琉璃。白色的瓷砖反射着耀眼的白

光，照得眼睛生生地疼。西谣蹲在学校巨大的樟树下拨弄着地上的细草，容情淡漠，百无聊

赖。

    闭上眼睛的时候西西就看到了昨晚的画面：那些可恶的人，把水泼在他的身上，把洗发

水涂在他的床上，用臭袜子塞住了他的嘴，抢了除西西身上以外的所有衣服，还把它们穿在

自己身上。他们骂西西是懦夫，杂种，外地狗。西西没有反抗，只是蹲在地上，小声地哭。

再睁开眼的时候，天空依旧是蓝色，不过却越发浓郁了。

    西西转学了，回到了老家的学校，他不能去没有皮皮在的学校。西西离开老家的日子无

时无刻不在想念皮皮。他并不是懦夫，只是有点胆小，只要有皮皮在，就没有人能欺负他。

皮皮是小霸王，是西西的保护伞。

    后来西西生病了，血小板减少，很严重。在医院住了两个月，休了一年学，在家养病养

成了大胖子，等西西再走进校门的时候已经是2003年的夏天了，即将小学毕业。在家的日

子里，皮皮每天都会来西西家里，给西西讲学校里的大事小事，谁打架了，老师又批评了谁，

连谁又和谁牵手了之类的也会告诉西西。有时也帮西西讲讲数学，西西则会给他讲童话故事，

但结尾一定是《拇指姑娘》。西西有时也会想，皮皮为什么会这么喜欢这个故事呢，都讲了

好多年了，皮皮怎么就不厌烦呢。西西想不懂。西茜觉得只要皮皮喜欢听，就很好。

【5月18日纯白给皮皮】

    皮皮，你有没有见过桃花漫天的样子，飞过眉头，触过指尖；你有没有感受过在窗下看

书帘动风飞的情景，像舞蹈一般，时光淡然；你有没有在梨树下写过文章，突然打下几片纯

白的花瓣，片片都画着青春的字符。

    这是我过去十八年的生活，真真切切。在别人看来很无聊的时光，在我的世界却是最美

的颜色。心如止水，惬意安然。

    我待在房间，抚摸我的母一本书每一本日记；在院子里，默数我种的每一棵树每一株花；

打开CD，倾听我的每一张碟，从不曾失落的音符。闲时喝茶看书写日记或小品文，时光顷

刻流逝，荏苒的时光里是心灵的愉悦和飞翔。没有伤痛，呻吟，叛逆，癫狂。

    皮皮，我们要相信每一天都是永恒，每个人都是天使！

春晓谣（五）

    记得当时年纪小／你爱谈天我爱笑／有一回并肩坐在桃树下／风在林梢鸟儿在叫

／不知怎么睡着了／梦里花落知多少

    2003年的夏天，西西和皮皮最后的一个六·一儿童节，他们没有参加。皮皮在西西家

里数大罐大罐的玻璃弹珠，还有厚厚的烟盒纸，印有多拉A梦的卡片等等。西西全部把它

们找出来，堆在地板上，像一座小山。他们就这样坐在地上数了一个下午，皮皮发现在每一

张的卡片背面西西都用彩色笔写上了他的名字，有的还画着他的可爱头像，五颜六色的很好

看。

    皮皮突然想起了七年前上幼儿园的时候，西西也是用彩色笔在纸上画下了令他难以忘怀

的图画。那时他偷偷地一瞥却在还是孩童的皮皮心里留下了再难磨灭的印迹。西西的画上什

么景都没有，只有两个小人手牵手，肩并肩，惨白的背景像一片巨大的荒原，旁边是用拼音

标注的皮皮和西西。这幅画清晰的在皮皮脑海海里保存着，皮皮想他要永远地呆在西西舅边，

走在荒原上的两个小人，才不会孤单。

    忽而春别，忽而夏逝，忽而秋已至，忽而冬又来，反反复复又是一年。在流淌的银色时

光中，皮皮带着西西一起钓鱼，捉独角仙，去小河沟逮螃蟹。西西则带皮皮一起压马路，西

西听到马路上摩托车疾驰而过的轰鸣声，迸发出令人沸腾的激情，很兴奋。湛蓝的天空下，

绿色的稻田，滚烫的路面，奔腾不息的河水，交织成画。赤脚嬉戏的时光，流年似水，柔情

无限。他们躺在凉椅上，回想起旧时的趣事，展露容颜。

    西西生命中最灿烂的时光，便是那每年短暂的夏天。

【9月30日浅紫给皮皮】

    这个世上有很多的事情需要书写，但也有很多的事情无法书写。这些白色的信笺纸送给

你作纪念，不要忘了给我写信哦。

    1 will cherish my visit here in memory,as long as I live.

    一皮皮8月29日

  皮皮，我梦见你了。

  你变成了一只海燕在大海上自由的飞翔，然后站在云端看着我，我抬头的时候，你就变

回了人形对着我笑。我想在太阳升起的时候把风筝放高，这样就能挨着你了，海燕总会迎着

阳光的。我想你在远方翱翔的这片海，是我从没去过的地方，日月交错，风平浪静。

  皮皮，我用你给我的信纸记下了很多的须臾时光。

  皮皮，你为什么走的时候不告诉我？

  皮皮，你为什么没有回我的信？

  皮皮，长春肯定很冷了吧？

  皮皮……

紫色，代表沉默，代表离开。

断代史（六）

    回忆是沉沉的衣箱／压在箱底的／是云端的日子／云朵上栽种花田／绽放我的缱

绻／你用清澈的眼神／把岁月绘成纯净的蓝河／在我的心间流淌

    3月21日，太阳直射赤道，全球昼夜平分。晨昏线从西西的身体中间穿过，星空在他

的左手边，繁星闪耀，宛如梦境。彗星拖着长长的尾巴从他头顶划过，亦如那如梦似幻的童

年印迹。右手边则是温暖的阳光，和煦的洒在大地上，给世界镀土了一层金辉，就像皮皮在

他生命中燃烧了七年的光热。

    那些旧时的欢声笑语，那些再难尝出味道的糖果，那些泛黄的卡片，那些布满灰尘的弹

珠以及折翼的纸飞机都在打马而过的时光里渐渐消失了。

    但是当生命揭下了自身锈迹斑斑又褪了色的表皮，大地以嫩弱但永不枯竭的力量涌动着

的时候，人们的心就会像装满的水杯，溢淌着着无尽的期盼，说不清的指望和道不明的渴望。

    有种情感哽咽在喉咙里，某种情感模糊了双眼，最后化为厚重的回忆在胸中激荡，百感

交集。与皮皮有关的点滴汇成了一部童年的断代史，切断在西西匆匆的成长岁月里。

【11月21日彩虹给皮皮】

皮皮，生日快乐！十八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