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芷伊 主要人物 老人 阿飞的外公,缠绵病榻的老人,病重时听觉和视力都严重受损因而神态显出呆滞的样子,在阿飞年幼时则有着军人的挺拔身姿。 我、阿飞、小英以及其他同学 均以大学生形象出现。 老年女性 慈祥聪慧,在照片中的年轻形象光彩照人。
(一) 阿飞刚回到家,倒杯热茶,如常地绕过房间端到阳台。 只见墙边的躺椅上是空的,阿飞一愣,便大喊着往外跑去,“外公——外公——……”的回声中,阳台显得静悄悄的,盆栽里的米黄色的桂花瓣细细碎碎地在凉风中飘舞。 靠近阳台的主卧、另外两间卧室、一间客房、卫生间和厨房,无不空无一人。 (二) 阿飞的外公,就是故事中唱昆曲的老人。 老人在很多年前便开始缠绵病榻,耳朵不好、眼神不好,也无力多走动。在阿飞家里见到他,总是靠在阳台的躺椅上,神情呆滞地翘着腿。即便这样,老人总在嗯嗯啊啊地哼着昆曲的音调,虽然模糊但是悠扬,像是老式收音机里飘出来的,长年不绝。 伴着这歌声的是老人休养的阳台和隔壁的卧室,从户外透进的阳光在这里也显得慵懒。 阳台是长形的,内墙连着老人的卧室,外墙上有一排八九十年代常见的淡绿色雕花玻璃窗,窗台上摆着一长列桂花盆栽,阳台两端的地上也有几盆,它们像老人的歌声一样一年常绿,往往还飘零着细碎的米黄色花瓣,把阳台修饰成一条幽幽的隧道。 老人卧室的墙上贴满他的书法,大多是七首《从军行》里的句子,比如“烽火城西百尺楼,黄昏独上海风秋。更吹羌笛关山月,无那金闺万里愁。”窗前一张古色古香的紫檀桌上还摆着他的墨砚、毛笔和宣纸,以及一盏已经很少见的油灯。另一边墙并排摆了两座比阿飞个头略高的木书架,摆满了关于昆曲、越剧的书,封面上印着已经有些发黄的戏曲脸谱。 (三) 老人总是呆滞的,尽管他身边一向不缺乏活跃的所在—— 护工每日到家里打扫房间并打点他的起居,阿飞时常为他做按摩、喂粥水,我们一帮同学不时会到阿飞家里作客,跟他一起围在老人身边,边聊天边为他泡茶削水果。 老人看到我们,转一下眼珠子,点点头,便又眯缝着眼睛轻轻哼起他的曲调了。 那次我们围在电脑旁边一起看恐怖片。最恐怖的鬼脸出来时,大家紧张得三三两两抱在一起,还有人咬着拳头大叫,我回头看一眼老人,依旧是淡淡地在哼歌的样子。 (四) 也有一次老人反应大些的。 那次戏曲社成员小英穿了戏服到阿飞家,我们几个人坐一边,和老人一起看他们唱《游园惊梦》的选段,老人转头看到粉墨登场的两人,睁大了眼睛,有些僵硬又颤巍巍地缓缓举起右手,指着他们,费劲地叫好。 小英很高兴,一边继续唱着,一边做着把势走近老人,老人便和阿飞一起跟她对唱起来。腔调还是相对虚弱和模糊,但老人看起来精神多了。 (五) 带给老人出走力量的,是几天前的一件事。 阿飞借了小型投影机和大屏幕,等晚上在阳台装置好,陪老人观赏梅兰芳与俞振飞表演的《游园惊梦》影片。 影片开场,娓娓道来。祖孙二人跟前,巨幅的影像横亘在屋顶与地面之间,映着阳台满室的花木。 旧日的光影牵动出老人激动的神色,他一直跟唱,并且越唱越有力。 当晚是十五月圆,祖孙两人看了一阵子,窗外就有人家放起烟花。巨大的花朵在空中绽放,轰轰的巨响盖过了绵绵的歌声。老人往窗外看去,阿飞看清了老人脸上反光的泪痕。 阿飞不自觉地想起记忆中仍然精神矍铄的老人。 那是在阿飞还是幼儿园小孩的时候了。老人头发几乎都还是黑的,总穿着中山装,立在桌前写大字,边写还边不停抽烟。 看到阿飞跑到跟前,老人便会暂时放下手中的纸币,抱着阿飞走到阳台,边走边教他唱昆曲。咿咿呀呀地,小阿飞看着烟雾缭绕的书桌、门廊、盆栽与窗台,只觉得像一帘幽梦。 回想起来,老人也已经卧病二十年,此间再不能这般挺拔英气地立着。 (六) 阿飞正要出门找老人,老人便拎着大袋小袋的食材从外面回来了,丝毫没有卧病多年的样子。 阿飞一时错愕,只目瞪口呆地看着。 老人也没搭理阿飞,拎着食材便进了厨房,分别堆在地上和灶台。 “笃笃笃笃”的剁菜声传来,阿飞从厨房门口看进去,老人的背影如同回到二十年前,剁菜的刀法也麻利熟练。 一旁的火炉上锅里还有食材在闷着,老人两头照顾看起来不费吹灰之力。 (七) 傍晚的时候,几碟佳肴上桌了。 老人关了灯,把书桌上那盏煤油灯拿到饭桌上亮着。 三碟小菜是松鼠鳜鱼、桂花糯米藕和雪花蟹斗,还有两碗甜品,都是桂花糖芋苗。一埕绍兴酒放在边上,两只小巧的瓷酒杯里已经斟满了透明的酒液。 阿飞由于惊讶也不知说什么好,便只是和老人一起很快把菜和甜品吃干净了,又喝起酒来。 (八) 最后几杯酒下肚,老人拍了几下阿飞的肩膀,便拿着一杯酒,微微有些摇晃地一路穿堂过室走进阳台,浇进一盆开得最盛的桂花里。 接着老人就又躺倒在躺椅上,一边摇扇子一边吟唱起他平时最爱的昆曲旋律,直到一段没唱完他便睡着了。 老人,就是在这天晚上的睡梦中离世的…… (九) 过了一段时间,阿飞收到一封来自海峡对岸的信,其中夹有一张外公年轻时的黑白照片,和一张年轻女人的黑白照片。 寄信人在信中说,那个年轻女人是他的祖母,不久前去世了。离世前她在从不离身的怀表夹层中拿出了那张年轻男人的黑白照片。 他追问男人的身份,祖母没有回答,只用笔在纸上点了一串摩斯码,然后朝他狡黠一笑就闭上了眼睛。 他把摩斯码翻译出来,是按汉语拼音组成的句子,祖母偶尔唱过,是昆曲《游园惊梦》中的“梦回莺转,乱煞光年遍,人立小庭深院。” (十) 阿飞不会知道的是,海峡对岸那位老妇离世的书房,有着和他外公卧室里一样的书桌、文具和煤油灯,一样地在书架上摆了好些印着脸谱的昆曲书目。 她的阳台也一样地在窗台摆满了长青的桂花盆栽,阳台的凉风中也一样地飘零着细碎的米黄色花瓣。 不同的只有贴在她房间墙上的诗句,由《从军行》换成了《古诗十九首》。最显眼的几句是:“行行重行行,与君生别离,相去万余里,各在天一涯。道路阻且长,会面安可知。胡马依北风,越鸟巢南枝。相去日已远,衣带日已缓。浮云蔽白日,游子不顾返。思君令人老,岁月忽已晚。弃捐勿复道,努力加餐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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