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分钟参赛直投剧本《沙发的假期》

 

1  客厅  傍晚
    厕所、厨房、主卧、次卧，前两者窗户紧闭，只有明亮的光刺进空间，后两者房门紧闭，这些组成了五十平的房子。看看装修：白墙壁、淡色天花板、黑框玻璃移门，除去这些，当然还有家具，是清一色的深棕家具。
    不过客厅里有一样家具与众不同——主卧对面的酒红色沙发。
    沙发上并排坐着一对男女。
    男人：我不想和你讨论这些，因为我觉得每当——算了。就好像这沙发，为什么你要买这么贵的沙发？还有，这种酒红色让我觉得不舒服，而且它和我们家一点都不搭调。
    女人：你不觉得家里很黯淡么？酒红色没什么不好的，当时你也同意的。
    男人：我同意是因为我讨厌和你争执。
    女人回头盯着男人：你觉得我们现在是在争执？我讨厌你岔开话题，这不是沙发的问题，你不觉得一直待在家里很奇怪吗？我天天要上班，回家还得洗衣做饭，我不是想说累，我是觉得你应该出门找份工作，这比待在家好！
    男人：我不觉得我岔开了话题，我讨厌酒红色。我只是辞职了，我需要时间调整。
    女人：调整，都一个学期了，你还要多久？你有没有做好一个丈夫的角色。
    男人：角色？你认为我是你丈夫，只是个角色？
    女人：我没有这么说。
    男人：你说了。
    女人：但我不是这个意思。
    男人转头：那你什么意思。
    两人僵持，战争似乎一触即发。

 

2  次卧  傍晚
    “滋拉”一声。
    次卧门开，只见一名长相清秀年仅十岁的男孩。
    他手拿保温杯穿越客厅，到了厨房他按下饮水机开关。
    男人一直盯着他，直到他回房：江卓见，你暑假作业做完了没有，再半个月就要开学了，知道吗？
    卓见开门：嗯。
    “砰”一声。
    卓见走进卧室，到了阳台，只见一把靠背椅子。卓见爬上椅子拉开窗，瞧见楼下踢足球的男孩们。他们与卓见一般大，男孩中个最高的是卓见对门邻居，叫朱诺。朱诺踢球时瞧见了他，便拉走其他孩子，另选一处踢球。
    次卧门外争执声依旧。
    卓见转身，双眼望向远方。
    他跳下椅子回到卧房，他踮起脚尖拿起床对面书架上的遥控飞机。来到阳台，他双手操控按钮，只见遥控飞机滑翔于空，飞向远方。孩子们被飞机迷住，那足球被朱诺踢到一边。朱诺有些羡慕的，却又不开心地回头捡球。
    卓见遥控那飞机回到阳台，他拿上飞机与铅笔出门，下楼。

 

3  客厅  傍晚
    女人：我不想和你吵，没意思——你到底想得怎么样？
    男人沉默。
    女人：你说话啊。
    大门打开，卓见回来。
    男人：你刚才干嘛去了，作业不用做啊！
    卓见左手拿着控制器，右手从裤口袋掏出一支笔：铅笔掉到楼下了。
    说完，卓见进门并将遥控器放回书架，他听着门外喧嚣的吵闹声跳进被子。
    女人：我不想和你谈这些，我去厨房了。

4  客厅  夜
    透过分隔厨房的玻璃移门瞧得见女人身在厨房，一盘韭黄下油锅发出“嘶嘶”声，除了炒菜声还有主卧的转播球赛。
    敲门声响起，男人与女人都没听见，反而卓见开了门。
    朱诺手拿墨水瓶进门，女人探出头向朱诺点头微笑。
    朱诺走向酒红色沙发，朱诺打开墨水瓶盖。
    卓见尖叫。

 

5  客厅  夜
    女人关火走出厨房，两个男孩相互看着。
    卓见手指朱诺：是他！
    朱诺：阿姨，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女人立刻打开大门。
    卓见坐上客厅的长椅，手肘撑着饭桌面对墙壁。
    他听见两个女人的吵架声，以及朱诺的哭声。
    女人：赔钱！
    朱家女人：就一破沙发，五千块，你当我傻啊！再说我儿子都说了，是送墨水时不小心。你一大人干嘛和小孩子过不去！
    卓见低头剥毛豆吃。

 

6  客厅  夜  
    男人走出主卧透过门缝看向外面，又回头看看卓见，接着走向沙发。
    男人掏出手机：喂，您好。麻烦问下……
                                            字幕：沙发的假期    影像：字幕隐现在酒红色沙发

 

7  客厅 日
    两名工人正搬沙发进门，女人靠墙，男人则指挥工人们。

 

8  卧室  日
    卓见贴着门听见工人们搬沙发的响动声。
    他跑到阳台，爬上椅子，从窗口望见楼下货车，货车上的搬家公司广告透露了联系方式。他跑回卧室，打开笔记本记下一串号码。
    男人打开次卧门：你在干什么？
    卓见抬头：记谱。
    男人：最近都学了些什么？

 

9  音乐班  日
    三排男女站直身体，他们一个个都张大嘴巴唱音阶。
    只有卓见嘴巴张得小小的，神色慌张。
    斜后方的朱诺歪着头盯着卓见。
    钢琴声停止，一名中年女教师转身对着学生：好了，下课吧。
    话音未落，男孩女孩们鱼一般逃散。
    偌大的音乐教室只剩下六名学生。其中有两名女生坐在地板上，个高的女孩子给个矮的绑头发。另外两名男生相互追着，跑着。卓见一个人趴在窗台，这时朱诺走了过来。
    高个男生跑累了便停下，矮个男生觉得无趣，于是跑到女生面前朝她俩做鬼脸。矮个女生不服输要打他，一时间够不着，便拉上高个女生加入追逐行列。
    女教师坐在椅子上识谱按键，她耳边尽是些声响，但很快地声响不止于嬉闹。
    朱诺：骗子！江卓见，你这个大骗子！
    卓见：啊！
    男孩女孩：啊——啊——
    几句尖叫声过后，女教师转身瞧见朱诺将江卓见压倒在地，卓见鼻子红红的，流下长长一道血痕。她立即制止两人，但两人扭打得厉害。此刻门外伸进一颗张望的脑袋——保安。
    女教师：还愣着干什么？
    保安进门，大力拉开两人。
    四周一团乱，尽是些看热闹的学生们，女教师身靠墙壁打电话。

 

10  家  夜
    沙发还是酒红色的，只不过多了一条隐约的淡色污迹。
    男人与女人并排坐在沙发上，卓见站在两人面前，他们之间隔着一张深绿玻璃茶几。
    女人：为什么呀？
    卓见沉默。
    女人：卓见，你有什么问题可以和我说。
    卓见抬头：你都不是我妈妈！
    女人起身走进厨房，寂静中听得见饮水机发出的“骨碌”声。
    男人：卓见，你和爸爸说，为什么要用遥控飞机骗朱诺，为什么让朱诺往沙发上倒墨汁。
    女人把茶杯放在饭桌一角，斜着身子抱着手，盯着他们俩。
    卓见：我不喜欢酒红色，而且它和我们家一点都不搭调。
    女人“哼”一声，瞥过脸对着墙扭曲地微笑。
    男人：别站着了，你先回房间。
    “砰。”

 

11  次卧  夜
    次卧开着灯，实木床上是躲在被窝里的卓见。
    女人：他有病，你知道吗？
    男人：我儿子没病，他只是不喜欢酒红色。
    女人：真没看出你们爷俩都一操行。
    男人：你说我可以，别说我儿子。
    女人：他一拖油瓶，我有什么好说的，我有什么资格说啊！
    男人：你——你——你这种女人简直不可理喻！
    被窝里伸出一颗脑袋，卓见呆呆地望着次卧上方。
    男人：卓见他只是个孩子，你一大人干嘛和小孩子过不去。
    女人：呵——看来全家只有我一个是外人了。江建国，你知道吗？那天和对门朱家吵架时，人也说“你一大人干嘛和小孩子过不去”。你不要太可笑！
    男人：蒋友宁你过分了啊！
    卓见张开嘴巴，他开始唱音阶，连唱九个“啊”。
    随着吵架声的密集，卓见不断升调唱音阶——直至超越真音。他捂着耳朵，用假音唱音阶，但很快地嗓子就支撑不住。
    歌声没能掩盖门外的争吵声，以及玻璃碎裂声。

 

12  客厅  中午
    男人：爸爸要出门一趟，你等下自己坐车去补习班，知道吗？
    男人说完回过头，穿上正式皮鞋下楼。
    卓见停手不再写作业了，他跑到阳台，垫起脚尖看向走远的父亲。
    他回房拿上笔记本，跑进主卧，盯着床柜上的电话机。

 

13  一楼  下午
    男人走上楼梯，打开门。
    男人怔住。

 

14  一楼  傍晚
    小区内回响着剧烈的警笛声。
    朱家女人倚着门与一名高个男警察说话。
    朱家女人：我真没听到响声，我和我老公白天要上班，孩子又要上课补习。你不信，你问江建国啊！我家朱诺和他儿子同一班的。
    正说着朱家男人与朱诺上楼。
    朱家男人：怎么回事啊？
    朱家女人使了个眼色：进贼了。朱诺你回屋先写作业去。
    朱诺和男人进门。
    朱家女人：这偷什么不好，偷沙发，警察同志我跟你说，就他们那破沙发要五千，我才不信呢？上回还讹我来着。
    朱家男人从房门伸出脑袋：你胡说些什么呢？
    警察：你刚才说什么？再说一遍！
    朱家女人：不是——警察同志你不是以为我是小偷吧！我要偷也不会偷沙发呀，那么重谁要偷？
    警察：这可不是一个沙发的事。
    朱家女人：您不是说他家那两百块钱也是我偷的吧，我费那劲偷三瓜两枣做什么。警察同志，我是好市民，我真的是良好市民，您别怀疑我啊！
    楼梯响起轻轻的脚步声，大家都转头看向楼道口。

 

15  家  夜
    卓见推开门，家里乱得不成样子：厨房摔碎的碗、空气中的杂乱香气——主卧破碎的化妆瓶，次卧里掉了一地的书籍。
    厨房内矮个男警察戴着手套收集一地的碎片。
    卓见孤零零地站在门口，男人与女人并排靠着墙壁。
    高个男警察进门，看了一眼卓见并站住。
    男警察对厨房那位使了个眼色，转身对并排而立的男女：你们不要担心，虽然小区没有监控，但我们警方会尽快验证证物。如果这段期间有什么可疑的人或事就和我们电话联系。
    说完，两名警察出门。
    女人：我送送您。
    高个警察：不用，不用。
    关门后女人拽住卓见的肩膀大力一推——他重重摔在大门上。
    男人拉开女人：你疯了么？
    但女人仍弓着身子不依不饶，卓见则面无表情地盯着女人。
    男人：你给我进来，进来。
    说着，男人把女人拉进主卧，这一路上女人恶狠狠地盯着卓见。

 

尾声
    卓见躺在床，耳边全是吵架声，女人的尖叫声。
    他跳下床，他走到床尾伸出双手，他试着将床抬起来，但不可能。
    他走向床头，他想拉动床背，但不可能。
    过了一会儿，他拉起被子扔在地上，又拉起床单。他试着将这一套床上用品抱走，但不可能——临到门口时他摔了一跤。等到他爬起身穿上鞋，他什么也不拿，他只是开门。
    他没有回头，有的只是一阵踢踏的脚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