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座城市的冬天真冷。马头讲了一个冷笑话,米塔朝他笑了笑,然后迅速收敛起来。这个笑似乎比这冷空气和冷笑话还要冷。
没有掺杂任何水分的一个笑容,让我顿时有些害怕。
米塔,家里的被子很孤单,我要回去陪陪它。
回到家,我猛用被子蒙住头,仍害怕眼泪也有呼吸。因为在米塔看来,我知道的事情似乎太多了。她的每一句话,每一个表情,总是刚好被我解释地完全没有一点神秘感。每次聊完天,看到她脸上失落却仍牵起一丝勉强的微笑,我突然有些失落。如果可以坦诚相对,我可以不必揣测动机。
更何况,我还要判断我的揣测有没有出现失误,这个过程必然是艰难的。
我接受了米塔的叹息,在我面前的时候,她身上的光亮仿佛都消失了。她是唯一一个知道我在稀释他人安全感和优越感的人。因为每一次我们走在一起,我都会告诉她一些被她直接忽视的身体语言密码。
米塔,刚刚经过的那一对情侣根本不够爱对方。 米塔,那个人说谎了,你以后也可以做到不对我说谎吗。其他人说谎都与我无关,但你不一样,所以我做不到欺骗你,我希望我们的信任可以是平等的,好吗。
米塔笑着点点头。这个笑容和这座城市夏天的温度一样,天冷了很需要,但在一般的情况下它总是会像烟花一样灼烧掉我仅剩的防备。盛装既然披上了,我不愿意那么快就脱下。
米塔,你明明很难过,为什么还要笑呢。
之所以敢于和她分享,是因为我知道她是一个还不擅长隐藏自己的人,否则,我不会看到她转过头时眼角下垂时的失意还有那个只持续了三秒钟的僵硬笑容。
她仍做不到完全地信任我,就像我确实对她撒谎了一样。她这样告诉我。
但是,我从来没有意识到自己对她撒过谎,如果有,那就是我开玩笑时会对她说我不那么喜欢她。可能在她看来,我的玩笑似乎不像玩笑。
因为,一直揣测别人让我失去了很多重要的东西,譬如:笑和哭。对它们仍存有记忆,是由于米塔意外的出现,她那么爱笑,又那么爱哭,但擅长观察面部表情的我偶尔也会分不清她到底是在笑还是在哭,在这种情况下,直觉给了我最诚恳的判断:她此刻是不开心的。
喜欢跟米塔在一起,其实,还有一个简单的原因,她会偶尔否定我的判断意识和揣测的目的。
大炎,刚刚经过的那对情侣其实很相爱,因为,他们住在我家对面,我知道。而你不知道,其实他们都是聋哑人,所以,他们只能听得懂和了解彼此的语言。
这可能是我判断失误为数不多的一次。
米塔,那个人说谎了。 他没有说谎,只是你觉得他在说谎。他眼神那么坚定,为什么你不愿相信他,像你相信我一样相信他,试试看。
我看着米塔,从未有过的认真。其实,就算我这么认真,我什么都没看到。
米塔笑了。
大炎,你其实什么都看不到,你只是害怕我看到你。其实天没有那么冷,被子没有那么孤单,而我的笑容其实只是简单来临的情绪而已,我从来没有试过在你面前掩藏什么。你回家吧,如果还觉得冷,就抱抱被子。
我愿意相信米塔,一直是她在听我的身体语言密码。
回到家,站在两面镜子中间,我发现我站在两面镜子里面,其实也没有什么不同,只是在平行的空间里,我习惯往后退一步。
今晚天很凉,水烧不开。被子很孤单,我想抱抱它。
而这,只是我的错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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