盒子里的少年时光 作者:向上
南方僻静的小镇,正当油菜花疯长的季节,也是阿诚疯长的时节——在油菜地里扮大侠,是阿诚每天放学后唯一的乐趣。拿根细细的棍儿,朝大片大片的菜花头削去,刚出头的菜花纤细娇嫩,很容易便人头落地。
每当阿诚杀得兴致索然,总有拖拉机在菜地旁龟裂的水泥板路上突突突地驶过,尾巴上挂满男孩们的喧嚣声。扒拖拉机是每个男孩的看家本领,谁能先占鳌头,便尽揽风光——这一切都有关于每天走在拖拉机后头的阿娇——她是所有男孩爱慕的对象,阿娇总穿着一双粘着小黄花的凉皮鞋,露出雪白脚丫子和小腿,头上的马尾辫一蹦一蹦的,有被马尾甩过的男孩说,它带着一股沁人的香气。于是,谁先趴上拖拉机,便能阿娇被多看一眼,也能多看阿娇许多眼,平时是不敢盯着阿娇多看的——因为她身上上鲜红的中队长肩章和随风招展的红领巾。
但这一切都与阿诚无关,他懒得看阿娇,不是因为不喜欢,是因为她们两家的院子面朝面。每天他们都回一前一后的走到家门口,阿诚有大把的时间可以独自欣赏阿娇,他觉得阿娇的美她研究得最透彻,不只是她略微翘起的屁股,不只是她在院子悉心做功课时低掩的面颊,不只是她清晨梳洗着黑油油的头发。
阿诚放下书包坐在门槛望着,和门堂里头礼佛的奶奶背朝着背。奶奶手里捏算着佛珠,阿诚手上折着纸飞机,折好放进一个小盒子里,两者相同的只有小心翼翼。阿诚长到10岁生活中相依为命的人只有奶奶。噢,阿娇也算一个。
阿诚觉得阿娇似乎也喜欢他——怎么说也有那么点意思,或者说,他们是天生的一对。每到课间,男孩们趴在廊栏上折纸飞机,朝着机头哈一口气,对着一旁跳皮筋的阿娇和女孩们飞过去。女孩们吓得又哭又叫。到了上课,老师叫所有男孩站到讲台一字排开,让阿娇指认捣蛋的男孩。每到这时,阿娇唯独漏过阿诚——因为阿诚确实没有扔纸飞机,阿诚每天上课都折飞机,但都默默的攒着,里头充满了有关阿娇的故事——当然这只有阿诚自己知道。
而且不仅如此,每到体育课,老师分组游戏时,两人总会分到一组,他们仿佛有天生的默契,无论是滚铁环,双人绳,抑或是两人三足,在阿娇的带领下两人总能拿到最好的名次。这让其他男孩羡慕又嫉妒,阿诚总能在课桌里发现死老鼠,刚准备坐下椅子就被人抽走,或者是走着走着就被其他男孩莫名其妙的推一把。
阿诚觉得自己太孱弱,就像每天死在自己手上的油菜花一样,他想真正的做一回大侠。直到有天阿娇当上了大队长——当然这不全是因为阿诚在选票上写满了阿娇的名字。同学们都贺喜阿娇荣升,阿诚决定要向阿娇表示自己的祝福。他拿出了自己全部的纸飞机,偷偷的装在了一个小盒子里,埋在了操场的沙坑里,堆了个小沙包,又从旁边草垛下拔了朵小花插在上头做记号。 准备完毕,阿诚趁体育课带阿娇来到沙包前,阿娇一路上很疑惑,阿诚满脸神秘告诉她扒开沙包就知道了,肯定有惊喜。阿娇将信将疑的扒开沙包,然后哇的一声哭起来。原来阿娇双手上满是黑呼呼黏糊糊的东西。一群蛰伏许久的男孩从四面八方地方跑出来,层层围住两人,阿诚被撞倒在地上。
“大队长,挖狗屎,小王八,狗吃屎~~~~~”
阿诚爬起来推开男孩们从一旁拿了根棍子,像平日里削油菜花一般挥舞起来,可恶的男孩们就像菜花头。他仿佛身在油菜花地,自己和阿娇坐在拖拉机上,阿娇的马尾辫耷拉在自己肩上,裹着凉皮鞋脚丫子在空中荡漾。
但现实不尽如人意,因为两人的事阿娇被老师点名批评,还取消了大队长资格。 两人一前一后的走在回家的路上,阿娇把肩章狠狠地捏在手里头,一路挂着眼泪鼻涕,阿诚在油菜地里拿着竹棍一路拍拍打打地跟着她。路过的男孩传来阵阵嬉笑。阿娇停下回头嚷阿诚别再跟着,阿诚停下脚步,捏紧了手中的盒子,走出菜地递给了阿娇。阿诚从盒子里拿出了许多纸飞机,他把一个个飞机打开,里头画满了各式各样的阿娇。有她跳绳,有她念课本,甚至还有她大战小怪兽。阿娇看着破涕为笑。阿诚帮阿娇抹了抹眼泪,然后拉住了阿娇的手,阿娇有些害羞但没有拒绝。两人一路洒落纸飞机,欢声笑语结伴。 仍是油菜花开的时节,阿诚抱着满盒的纸飞机坐在门槛睡着了,面前的院子大门紧闭,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身后奶奶嗫嚅声依旧,一架架纸飞机从院子里起飞,似乎有生命。在年少的时光里,我们都调戏过菜花,都扮演过大侠,或在现实,或是美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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