撑起月亮的偷盗者

 张亦严站在一片空地的唯一一幢房子面前，瞅了瞅左边不太鼓的口袋，刚才从便利店顺来的饼干好像少了点，两包啊，好像习惯了，寒风一吹，他脸一疼，抹了把尘灰，这会算你倒霉，他想着，身子却如行云流水般越过了高耸的围墙，轻盈落在庭院的草坪上，沿着走廊很快深入里屋，他是这一带的老手，把此地建筑构造手法了解得透彻，道上的兄弟们都曾笑着打趣：“严哥做什么这么辛苦送你弟去劳什子大学学建筑，直接跟着你不就好了！”

  这房子主人看来是个好家长，他挑眉，刚一进门，显眼的便是一排排的玩具如长龙般威武延伸，绕了房间一圈，拿起眼前的一个变形金刚，自言自语道：“唔，好像小时候我和弟弟都吵着要呢，小时候月和挺可爱的，长大就变成不阴不阳的鬼样子了。”叹口气，把那玩具往地下一扔，脚缓缓覆上去，却还是没能真正踩下去，弯腰，小心给它放回原处。

  “你是谁！”“有人偷......”

  赶过来的中年男子没有说完，就被一只手捂住嘴巴，脖子边还挂着一把尖尖的刀。

  “你来的正好”，张亦严抹了抹刀子，“识相的就赶快说钱在哪，放心，我只拿一点点，也只拿你一次。”看在你是个好父亲的份上。

  张亦严说话的时候刀子晃来晃去，张汉子也被迫得摇晃躲开刀角，苍老的脸色冷汗不住流，终于颤抖着抬起手，“在......那，都在那个相框后面的盒子里。”

  张亦严推着张汉子过去，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慢慢靠近，忽然脸色一变，用空闲的右手拿起那相框，“这相册......你叫什么！”他紧紧盯着面前的人，眼睛红起来。

  张汉子睁大了眼，仔细瞧张亦严。

  刀子滑落，改为用手提起他的衣领，“张......耀”，几乎是把这两个字从牙齿里咬出来，“你为什么......”

  “张亦严!你刚出来又想进去吗？”张月和银沉着一张脸。自他从牢里出来，他一直跟着他。

  张亦严道：“你还想把我再送进去一次？哦，那看守说，我再进去，可能每个十年八年出不来了。”

  “松开他，他被你勒的透不过气你没看到吗！”

  手慢慢松开。

  他一副不羁的样子，将手里的相册扔过去，“你自己看。”

  月和接住，还没来得及看。就看到张汉子隐隐晃晃的身形，张汉子大口大口透气，脑子晕晕沉沉。

  门口的身影飞快越过去接住他。

  他紧紧捂住心口，面容扭曲，似是痛到极致，“药......药”。

  “在哪里？”

  “里屋......的.....床头”。

  “我带你进去。”说话间，便扶起他往里间走去。

  后面传来脚步声。

  张汉子捂着心口，停住脚步。

  月和看了一眼张汉子，又看了一眼身后的张亦严，道：“他得的是心脏病，你要进来让他死吗？”

  脚步止住，看着一地的碎屑发呆。

里屋内。

  “你......？”

  张汉子突然站起身，完全不像发病的样子。

  张月和突然想起手上的相框，视线慢慢转过去，本是沉着的脸色变成了不可置信，手微微抖着。

  照片上，一个男人摸着两个小男孩的头，三个人嘴巴咧的大大的笑着。

  两个小男孩，是他和张亦严。

  那是最后一次，他们的得到的无尽的宠爱。

  之后，是哥哥为了一个面包开始第一次偷窃，是他们再也没有笑容的四处辗转流离。

  手里的相框慢慢滑落，月和看向男人，缓缓走过去，紧盯着他的眼睛：“你是我们的......爸......爸？你为什么要丢弃我们，当时哥哥还那么小，就要独自一人承担......”

一向沉稳的月和眼睛微微发红。

  “是你的爸爸”，张汉子忙走到他身边，示意他安静，瞄了外边一眼，道：“听着，我是你的爸爸，当年我不是想丢弃你。”

  “当年，我真恨，不该收下张亦严这个杂种！当年就是想丢掉他，没想到.......没想到......”张汉子眼睛浮肿，皱纹随着嘴巴张合一圈一圈扩散。

  月和还没来得及张开的笑容戛然收住，他抬眼，“你说什么？”

“月和，当年只是意外，以后你慢慢听我说，听着，现在，我们打电话报警，这小子小时候就看出来是个不安分的，还差点带坏你，所以我急着......幸好，幸好，你还是个好孩子。”张汉子慈祥的笑着。

  月和握住的拳头松了又紧。

  “你.....要报警？他微笑。

  “他使你我父字失散多年，又恶名累累，这种人该得到报应，你没看到他拿刀子抵住我时的凶狠！”

  月和沉默。这些年，他做的恶事太多。

  “以后我们一家人就可以好好过日子了，有个坐牢的哥哥，你还谈什么将来！”张汉子开始拨着号码......

  “......好”，月和低下头，低低道：“爸，我来打。”

  “好好好！”张汉子连说三声好，心情好到了极点。

  月和拿起电话头，放在自己耳边，缓缓剥下1......

  嘭！

  一声巨响，电话机被砸到了地上。

  “哥！快跑！”月和冲到外屋。

  “月和！”张亦严一脸微笑。

  两个人转身，张亦严突然停下。

  “哥！”

  “等一下”。

  张亦严走到那一大堆玩具前，毫不犹豫拿起那个变形精钢扔到地上，狠狠踩了几脚！

  月和怔住，像是也忽然想起了什么，冲到里屋在一片狼藉中拾起完好的相册，然后，转身，顿住，“爸，这是我最后一次叫你爸，你知道我怎么才能活到今天吗，自你把我们丢在那个地方，当地的一个人收养了我们，可你知道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吗？”

  张汉子只怔怔看着月和。

  “你不会知道，哥哥到底为我做了什么。”

  全部的一生啊，偷盗供我上学，为我扛下本应加在我身上的所有。